第1章 001[小修]
半夜一点半,陆小雅沿着马路内侧的人行道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身体很沉,每迈一下步子,用到的力气都比以往大很多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她怀里抱着小黄。
小黄是从前养在乡下姥姥家的一只土狗。前段时间姥姥去世了,小黄被接到他们家暂时寄祝
可是,爸爸妈妈不喜欢小黄,每次她给小黄喂吃的,他们都会狠狠地训斥她,甚至动手教训她。
原来爸爸妈妈也总是教训她,可是这次,好像格外严重一些。
每次她被爸妈教训过赶出来以后,身体都会好痛好痛,沿着街走好久痛感都不会消失。
可奇怪的是,这次身体一点都不痛。
陆小雅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街边路灯很暗。
不远处,有个身形比陆小雅晃荡的还厉害的醉鬼,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嘻嘻哈哈地朝头顶的路灯扔过去。
“滋滋”两声电流音,灯闪了几下,彻底灭了。
醉汉借着其他路灯幽暗的光,看到陆小雅晃晃荡荡的长裙下两条细白的腿。
他露出猥琐的笑容,待陆小雅从他身边经过时狠狠地抓住了她。
陆小雅被扣住肩膀,踉跄了一下,转过头看他。
醉汉猛地睁大双眼,立刻缩回手:“鬼鬼鬼、鬼啊1
陆小雅目光空洞地看着醉汉:“鬼?”
声音磨了沙砾一般,像来自另一个空间。
醉汉两腿软下去,差一点就跪在地上,饶是如此也已经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不远处,鬼差正战战兢兢地朝身旁的男人组织语言:“岁崇大人,您怎么有空来上面,是不是下面又出台了什么新政策?”
“没有。”
鬼差绞尽脑汁:“那您是来上面……散步的?”
说完,鬼差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他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不会说话还不如闭嘴!
岁崇看到了不远处的瘦削少女,还有已经支撑不住,跪在地上的醉汉。
他径直走过去。
鬼差抬头,发觉到少女身上不寻常的丝丝鬼气,忙往前跑,边跑边说:“岁崇大人,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可以了,您歇着。”
他朝陆小雅喊:“哎我说姑娘,轮回司往这边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醉汉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往鬼差这边跑。
他听到有人说话,还是个中气十足的大男人说话,就立刻想往对方身边躲一躲,却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口中的“轮回司”三字。
醉汉跑的太快,一下子撞到岁崇身上。
他歪歪斜斜地直起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双目与对方平齐,却发现,即使他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对方的外衣边缘。
黑色丝绸面料,带着白色印花镶边。
醉汉喉咙动了一下,汗毛直立、后背发凉。
这种衣服,在他们这个地方,都是给死人穿的。
而且,这种年纪的小伙子,他靠的这么近,竟然一点儿热度都感觉不到……
醉汉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一段高挺的鼻梁,还有两瓣毫无血色的薄唇。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寂静的深夜。
醉汉哐当趴在地上,死狗一样一动不动了。
鬼差见状,冷汗直冒,飞快朝前,一脚踢开醉汉,转向岁崇。
“岁岁岁岁崇大人,您,您千万别生气,这人喝醉了,他绝对是无意冒犯您的,您千万不要向上投诉埃”
岁崇看了鬼差一眼,淡淡点头。
前方,陆小雅还在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鬼差又喊了她一声。
陆小雅停住,回头:“你是在叫我吗?”
“不然还能是在叫谁?”
陆小雅很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她刚才听到了“轮回司”三个字,姥姥曾经告诉过她,如果遇到这样的事,要假装没看到也没听到。这样,就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她明明照做了,为什么那个衣着像极了鬼差的人还是追着她喊。
难道她已经死了吗?可是她还不想死,她还有没做完的事。
陆小雅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小黄,仿佛越用力,就越能证明她还是个活着的人类。
“你为——咦?”
鬼差疑惑地挠挠头。眼前这个小姑娘,明明刚才身上还在丝丝缕缕往外冒着鬼气,怎么一眨眼功夫,她身上什么都没了。
鬼差只能猛转话题:“你为什么不回家?大半夜的,你自己在外面多危险埃”
陆小雅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久都没张开嘴巴回话。
久到他以为陆小雅不会开口时,陆小雅轻声问:“你是鬼吗?”
“我……”
岁崇打断鬼差的话,声音冷的像冰:“他不是,我是。”
陆小雅抬头,疑惑地看向他身旁那个鬼。
她似乎在费力地思考着什么,好半天,才僵硬地伸出双手,问他:“那你能带我走吗?”
夜晚的风太凉,吹久了,她的手变得麻木,声音也变得嘶哑。
虽然她很怕,她还不想离开人间,她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但是当被问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似乎已经没有家了。
嘀嘀嘀——
一辆车经过,车灯照亮了陆小雅的脸。
青紫的疤痕,肿凸的下巴,森森血迹从嘴角渗出,唇边还有一个黑漆漆的、裂开的血洞。
陆小雅费力地扯开嘴唇,明明眼里还湿漉漉的,唇边却露出讨好的微笑:“我没有家了,他们让我滚开。所以,你能带我走吗?”
如果变成鬼也能像眼前这位岁崇大人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世间行走。对她来说,也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
蒿里山山脚。
废弃的院落,朱红色大门被一把铜锁牢牢禁锢。鬼差捡起一块石头,准备朝铜锁砸去。
岁崇两指一勾,硕大的铜锁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吱呀——
厚重的门板带动年久失修的门页,刺耳的声响划破寂静的长夜。
鬼差有些尴尬地扔掉石头。
岁崇:“你可以走了。”
鬼差:“岁崇大人,可是……”
鬼差微微皱眉,看了陆小雅一眼,换了语调,用那种她无法听到的声音,对岁崇说:“刚才我看到这小姑娘身上有鬼气,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没了。”
片刻,岁崇道:“那鬼气不是它发出来的吗?”
岁崇在说陆小雅怀里那条大黄狗。
明明那么大一只狗,在陆小雅口中,偏偏是小黄。
鬼差仍皱着眉。那条狗是死了没错,可是刚才,他明明看到那鬼气是从小姑娘身上……
鬼差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不,岁崇大人说是,那就肯定是。
他隔空抚摸小黄的额头,查看它的命薄,待确认它是条好狗后,从腰间拿出碧绿色的、代表良善的雕花玉葫芦,将它的魂灵收走。
扣好葫芦盖,鬼差朝岁崇躬身道别。
院内杂草疯长,房屋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
仿古的中式建筑房屋,门前柱子上的朱红色漆料已经斑驳,屋檐上的瓦片也有残缺。
陆小雅极费力极费力,才能挤开这些足到她腰际的、生命里无比顽强的小家伙门。
岁崇抬眼,看到小姑娘费力的举动,轻抚手指,陆小雅面前的杂草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条路整整齐齐地被开拓出来。
陆小雅缓慢地转过身体,学着刚才鬼差的样子,朝岁崇鞠躬。
岁崇瞬移到她身边,扳住她的肩膀,制止她弯腰的动作。
“不用。”
岁崇没有立刻松开陆小雅的肩膀,而是借机,轻轻从她怀里抱过了小黄的尸体。
“我来吧。”
陆小雅看着岁崇抱着小黄的手臂。
他的手比她的大好多,手臂也看起来比她的有力气好多,他来抱着小黄,小黄也一定会舒服很多的。
陆小雅垂下眼睫:“谢谢您,岁崇大人。”
院落很大,院子非常宽阔,但岁崇开辟出来的道路只通往一个屋子。
在陆小雅抵达屋子前,门上的铜锁已经落在了地上,比大门单薄的门板也已经吱呀呀地打开。
这是一间不算宽阔的房间。
左侧凹进去的地方,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单人床——现如今只剩下床板和腐朽掉渣的床垫,右侧是几张现代简约风的桌椅,和一大一小两张沙发,皮质不错,完全没有烂掉的迹象。剩下的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零碎碎。目之所及,都蒙着一层极厚的灰尘。
岁崇对着空气轻轻吹了口气。
一眨眼的功夫,沙发上、床上、桌椅板凳上、厨柜上,每一处器具上的灰尘,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脚下的地板都变得一干二净。
岁崇环视一周。
“把家具换一下,勉强能祝”
停了停,他又说:“等我一下,我去拿些东西给你,很快回来。换算成人界时间,大约半小时。”
今晚的月光不算明亮,在屋外还勉强可以看清东西,但是走进房间,陆小雅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陆小雅摸索着朝里走,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终于模糊看到了房间内的风光。
她小声朝岁崇说:“谢谢您,您愿意带我找到一间这样的屋子遮风避雨,我已经很感激了。您不用再给我拿东西了,现在这些……我这辈子大概还能还清。如果您还要给我什么,我这辈子,大概就还不请了。”
岁崇缓步上前,单手抱稳小黄,伸出手,想要轻抚陆小雅的头发。
大约是因为自身经历,面对这种亲密触碰,陆小雅下意识闪躲。
岁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陆小雅的发顶,手悬停在陆小雅发顶两三厘米处。
半晌,他借着这个姿势,凭空一抓,一盏宛如月亮的夜灯出现在他手中。
“不知道你怕不怕黑,这个给你。”
陆小雅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
不知道是在惊讶对方隔空取物的能力,还是在惊讶明明自己做了会让对方不开心的事,对方却依旧对她这样好。
嗡——
一只不知死活的蚊子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安静。
岁崇挑起指尖,红艳艳的火光燃起,蚊子顷刻间化为齑粉。
岁崇往身后一抓,一盏发着幽幽蓝光的驱蚊灯被他抓祝
“这个也给你。”
岁崇将夜灯和驱蚊灯放在床头,转身离开。
“请您等一下。”
岁崇回头。
陆小雅快步走到岁崇身旁,伸手做出类似拥抱的动作。
岁崇懂了她的意思,但没有将小黄交到她手里。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
陆小雅低声解释:“我知道它已经死了。所以,我想自己埋了它。”
“它没死。”
陆小雅眼瞳放大,杏仁一样的眼睛睁的圆滚滚的,满都是不可思议。
“我带它去治,等一会儿带它回来找你。”
“可是,我明明看到那个碧玉葫芦将小黄的”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软,明明一开始是十分肯定的语气,却因为内心汹涌的期待,连带着声调也模糊起来。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不是鬼,我才是。”
“那刚才那位先生……”
“只是一个路人。”
“路……人?”
“嗯。”
“等着我。”
陆小雅抬起头看向岁崇。她一开始看他,他的轮廓分明那么冷硬,声音也像沁了寒冰,可刚才,他的语气却很温柔。
陆小雅看着岁崇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除了姥姥的背影,眼前的,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背影。
陆小雅目光落回床头。
澄白色和幽蓝色灯光交错,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另一侧的墙壁上。
陆小雅轻轻触碰那个不倒翁形状的月亮夜灯。
另一侧墙壁上,她的影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但无论怎么摇晃,她的影子总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停留在墙壁上。虽然只是影子,却比世界上最牢固的东西都要牢固。
……
鬼界。
路上,盛着蓝紫色火焰的圆形灯笼颜色幽幽,大片大片的彼岸花沿着看不清底的深色奈河水生长,不时有鬼怪喽啰从两旁穿行而过。
“岁崇大人。”
“岁崇大人晚上好。”
“岁崇大人工作辛苦了1
“……”
岁崇颔首,略过朝他问好的鬼怪喽啰,抵达幽篁殿。
院内黑竹摇晃,似乎是在向岁崇问好。
“黑貘呢?”
从助理室出来没找到他,岁崇退出来问负责招待来客的鬼小姐。
孤兰:“黑貘大人说,刚才不知道哪个孙子把他驱蚊灯拿走了,这个季节奈河里的彼岸花正开得艳,鬼蚊子泛滥,没有驱蚊灯他要死了——”
“哎?岁崇大人您怎么走了?”
岁崇在门口堵住黑貘。
黑貘已经很久没在岁崇身上看到“来者不善”这四个字了。
夸张一点形容,此时的岁崇,周围仿佛在冒黑气,下一秒就会把他这个玩忽职守的助理捏碎——啊不,如今鬼界已经文明执法很久,岁崇大人顶多把他开除。
黑貘讪笑:“岁崇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岁崇漆黑的眼瞳颜色更深了些。
黑貘从屁股后面抓出个椅子来,弯下身子拿袖子擦两下:“您坐您坐,别站着说话了。”
岁崇冷冷:“免了,以后不背地里骂我是孙子,也用不着现在在我面前装孙子。”
黑貘愣了数秒,才大惊道:“那驱蚊灯是您拿的?”
见岁崇大人表情不妙,黑貘暗道不好。前台新来的大妹子也忒不懂事,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而且,他真没以为从他这儿拿驱蚊灯和夜灯的是岁崇大人啊!
岁崇大人平时到人界去都是视察情况,看有没有出逃的小鬼,顶多拿两张绝命符,哪儿会拿驱蚊灯这种没屁用东西啊!
黑貘内心嘀咕半天,才看清楚,岁崇大人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黄色大狗。
不等他问出声,岁崇说:“灵品仙丹一粒,刺绣床品两套,青釉瓷杯盘碗碟两套,清凉被两条,乳胶床垫一个,自发电电箱一个……除了这些,去找刚才去过蒿里山附近的鬼差,把它的碧玉葫芦拿来。”
黑貘一头雾水:“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岁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十分钟内准备好。”
黑貘收住好奇心,脖子缩回去:“我这就去准备。”
十分钟后,黑貘风风火火地带着一个大布袋子,满头是汗地递给岁崇:“岁崇大人,这袋子是一个修仙纪年的仙尊给的,可以容纳万物,但是拿起来又轻得很,正适合您带这些东西。”
岁崇点头,接过包袱。
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虚虚画出一道,空气顷刻被撕裂,扭曲处,荧荧的蓝光与绿光交织在一起。
岁崇踏进去,瞬间回到那间荒废院落。
岁崇将碧玉葫芦塞子拔掉,送到小黄身侧。
葫芦内的魂灵感受到自由的空气,全部如饥似渴地往外飞奔。在触摸到瓶口的一刹,强大的魂灵压制感逼的他们只能退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狗的魂灵缓慢地飘出瓶口。
睁开眼睛,小黄一脸机警,竖起耳朵对着岁崇狂叫。
陆小雅听到动静,急匆匆跑来。
小黄转身拔腿就跑,扑向陆小雅,对她又舔又亲,口水飞溅。
她嫌弃地擦掉口水,又用力抱住小黄。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一会儿,陆小雅才意识到岁崇站在不远处。
她立刻将小黄推在一边,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为什么站起来?”
陆小雅想要回答,可张开嘴,她又变得迷糊起来。好像没有没什么,这就是应该的。
岁崇伸出手,一张凳子出现在他手里,放在陆小雅旁边。
“坐着就好。”
“不……”
不等陆小雅说完,旁边的小黄开始对着岁崇又蹦又跳,似乎是看到他跟主人交好,原本敌对的关系瞬间变成友好。
陆小雅站起来,用力压住小黄,小声在它旁边耳语,让它安静下来,用力将它抱在怀里,很费力才在椅子上坐好。
岁崇对着小黄微微挑眉,眉眼中有不悦。可看到陆小雅费力的动作,伸手又摸出一把凳子,放在她旁边。
“把小黄放在这里,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费力了。”
陆小雅努力转动僵硬的大脑,又站起来。
“谢谢您。”
“什么?”
“谢谢您把小黄带回来。”
岁崇喉中冒出单音节声调。
“嗯?”
陆小雅轻轻咬着下唇,声音恭敬,但微微颤抖。
“小黄的魂是您带回来的,谢谢您。”
岁崇并未答话,只将织法繁复精致的包袱放在她怀里。
他声音清冷:“里面有你需要用到的东西,如果还缺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陆小雅垂眸,看到金黄色的、带着复杂织纹的包袱。
她抬起头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一句话统共几个字,却被她说的没底气极了。到最后的字时,她口中甚至只剩气声。
陆小雅很清楚,眼前的岁崇大人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鬼,想必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拿到。她只是个连书都没有读完的普通人类,再贴切一些,她或许连普通人类都不如。
所以他的事,她大约什么忙都帮不上。
岁崇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低垂着眼睫,纤长却稀疏的睫毛在月亮夜灯下拉出很长的阴影。
伤处以外的地方,她的皮肤白的不正常,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和小腿全都枯瘦极了,头发也营养不良,稀疏细软又枯黄的贴着头皮生长。
岁崇回忆起刚才初见她时的光景。
这么多年,岁崇还是第一次见到魂魄濒临溃散,身体却依然能往前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心里却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找不到的人类。
岁崇不喜欢多管闲事。
看到她命薄的那一刻,他却开始于心不忍。
所以对鬼差说,那鬼气不是她身上的,所以连她那条狗都不舍得送离她身边。
这样的小姑娘,总是极懂事。
如果只是对她好,却不让她回报,她心里会很难捱。
岁崇看着她柔软的头发,语气松动。
“你会做什么?”
“我、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种菜,会养花,还会养小动物。”
说的急了,陆小雅不小心呛到自己的口水。
她强忍着咳嗽,张口解释:“虽然都不是很厉害的事,但我会很认真做的……”
到后面,声音重蹈覆辙一样弱下来。
岁崇没有说话,漆黑的双眼动也不动地看她。
他是鬼界独立于四大判官之外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冷情。不说话时,冷冰冰的模样总让他周围充满“生人勿近”的氛围。
此时此刻,那双总是淡漠的凤眼当中,却存着从前从未有过的柔和与安静。
“帮我在这里经营一家民宿,你愿意吗?”
这里是他在人界荒置已久的一处别院,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件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