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第二日清晨, 嘉贵嫔依旧没能顺利生下孩子，孩子被她养得有些大了些，她又是头胎, 就更是生得慢了。
昨儿就发动了，今儿依旧没能生出皇子来, 慢慢的宫人们便也不再将灼灼目光放到文华殿了。
这时另一个让人有些震惊的消息传遍了宫中, 生了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的文昭仪竟然突然就死了。
虽然文昭仪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病歪歪的缠绵病榻, 但也没到行将就木的程度, 只要养得好, 两三年也能恢复回来，却不想竟然去的那般突然，难免就让人心生疑惑。
而且文昭仪的死相实在是有异，她的全身上下竟呈鲜艳的樱桃红色, 床上也有她的一些排泄秽物, 身子四肢交叉扭曲, 面部表情更是狰狞恐怖。
果然，太医们诊断过后，发现文昭仪是中了炭毒才死的那般惨不忍睹。
但宫中所用的炭，即使是最低等宫人们用的炭只要是注意了通风，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文昭仪这类生了皇女的中档妃嫔们所用的皆是只比皇上皇后次一等的银丝炭, 银丝炭黑亮如墨, 向来金贵, 一斤就差不多得有一两银子，点燃后几乎连烟都不生，又怎么可能会使一位本该有守夜宫人们时刻注意随侍再侧的妃嫔死于炭毒呢？
这事儿的疑点实在是太多，首当其冲该问责的便是守夜的宫女, 但那宫女就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在外守夜的两个小太监也说他们并没有看到那小宫女走出殿内。
侍卫们满宫搜寻了一天，这才在延六宫中的冷宫寒枫殿里头的一处枯井内寻到了那小宫女的尸体。
小宫女先是被勒死，然后才被投入到枯井中的。
这一线索断了，于是专侦宫中命案的左右金吾卫队便将重点放在了导致了文昭仪死于非命的那些银丝炭上。
众所周知，宫内负责采购的，是处于六司之外的内务处采买司，而这样油水足的地方，自然是由皇后身侧的亲信负责管辖。
这些银丝炭后也被证明是来自采买司的，这般表
面看似正常，实则内里却暗藏玄机的银丝炭若非不是有心之人的故意为之，恐怕那被抛尸枯井的小宫女也该是和文昭仪死于同种缘故。
一时间，众人便又想起了文昭仪此前的行径。
文昭仪可有得罪皇后娘娘？
那自然是有的，毕竟文昭仪怀孕后行事略显张狂，后又提前皇后娘娘生产，生下了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若非生的是个公主而是个皇子的话，岂非占了皇长子的名头？
我朝素来立嫡立长，当今就是因为居长才能越过母家出身更为尊贵的六七皇子当上的皇帝，所以若是皇后娘娘的皇子差点便被他人占了长子之位，又岂能不恨不厌？
若论动机，皇后也确实是有这个嫌疑的。
但大家在私底下揣测也便罢了，却并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嘴，诬陷一国之母的罪名可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虽是如此，宫中却流言四起，搅得原本还算安宁的后宫又成了一滩混水。
流言传了半日后，嘉贵嫔足足生了两天一夜的孩子，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刻生下了一个足有六斤六两重的大胖闺女。
皇帝两天内喜提五闺女六闺女，一腔希望被打击得不轻，王若福送热茶进屋的时候，他都还手持一本折子仰头望天，双眼无神浑身上下都是丧气。
太医院收到消息后，同样叹息不已，隔着一层肚皮来判断男女原本就有容易会有差错，这种事儿虽然有他们一部分医术不够精的原因，但更是天定，他们也无能为力。皇帝即使是震怒，他们也只得承受。
嘉贵嫔疼了近三天，还因为胎儿太大还挨了一剪子硬撑着的一口气，在听到稳婆那战战兢兢的说了那句“是个小公主。”时，就彻底的泄了，白眼一翻，人便晕了过去。
她的大宫女月白和白荼同样有些傻眼，自家主子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个皇子这事儿已经是宫中人人默认了的事儿，主子和府上老爷更是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现在却告诉他们，孩子不是皇子，而是个不顶用的公主，这让主子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
一时间宫中短暂的动荡却也又因着这个公主的降生而迅速的平静了下来，毕竟像是这样，一年多以来喜得五个公主的“喜事儿”，本朝百年来却还是头一回。
新帝已然二十又一，这个年纪的太上皇当时已经有了先太子、前二皇子、前三皇子、前四皇子、外加两个女儿承欢膝下了，而新帝却只有皇后所出的皇长子一个儿子。
说句不好听的，这幼子没长到十岁以上，那都是极其容易夭折的，太上皇的第四个儿子虽然排行为四，但在那前头，其实还有两个兄长都双双在九岁之时便早早的去了，由此可见宫里的稚子长大成人，到底是个多漫长的过程。
第三日清晨，长街上打扫的十来个小宫女在掌事嬷嬷的“火眼金睛”下，低着头认认真真打扫着。
“常嬷嬷！”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叫着掌事嬷嬷，到了近前气儿都还没能喘匀，站定以后就连忙凑到老嬷嬷耳边一阵的窃窃私语。
老嬷嬷长了一副倒三角眼，干枯下垂的皮子使得她颧骨看着特别高耸，配合着微微下瞥的嘴唇，就更显刻薄。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常嬷嬷就转头用尖利的嗓音斥责她们速度太慢，又责骂了几句让她们好好干活，就跟着那小太监一起走了。
待她的身形离开长街的拐角彻底看不见身影了以后，小宫女们这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嬷嬷可算是离开了，我觉得我被她盯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长着圆眼圆脸身材略微有点丰腴的粗使宫女常舒一口气，和离自己较近的小宫女咬耳朵。
“是啊，我也觉得，嬷嬷看着可真凶啊。”那小宫女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刚刚那小公公看着有些面熟，他…是太后宫里的跑腿儿小公公吧。”圆脸小宫女迟疑的道。
“好像是，哎…原来以为宫里要有个二皇子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是个小公主。”眼睛细长，身侧略微高挑的宫女故作唏嘘不已的叹息一声。
其实宫里会不会出第二个皇子跟她
们这些粗使宫女关系也不大，顶多也就是能多领一个月的月钱做赏赐罢了，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底层人总喜欢拿高层人的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私事儿来说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慰藉他们为奴一辈子的苦和幸。
“说的就是啊，我还想着领了那个赏就拜托采买司的小陈子帮忙带盒子宫外的胭脂回来呢。”胖些的小宫女撅了撅嘴，表情里透着一些惋惜。
她们这样的小宫女除非待到二十五，否则基本上是没什么机会出宫的，而宫里尚工局里的胭脂水粉只供应宫里的主子们使用，根本也轮不到她这样的小宫女能用得上，所以爱美的宫人们想用胭脂水粉除了有钱能贿赂些尚工局子的宫人们得些低等劣质的胭脂水粉外，基本上都是拜托，采买司能外出的小太监帮忙带。
说到采买司，高挑的宫女眼珠一转，便道。“谁说不是呢。哎！听说那瑶花阁的文昭仪就是被采买司采买的银丝炭给害死了，这两天人心惶惶到处都是侍卫们在巡视，好像就是左右金吾卫在查案子呢。”
胖宫女轻啧一声，脸上带了些惧怕和厌恶。“我有个同乡在瑶花阁做撒扫宫女，听她说那文昭仪死得可惨了，身体僵硬得好像僵尸一样，还全身都发红，看着特别吓人。”
“那你说，这文昭仪到底是不是…害的？”瘦高宫女先是朝四周张望了片刻，随后才又压低了声音道。
胖宫女摇摇头，也用同样的仅仅只能让两人能够听得到的嗓音道。“这我哪知道呀？昨天传的也的确邪乎了些，好像已经板上钉钉了似的，不过这也说不好，毕竟无风不起浪嘛，文昭仪还曾想生出长子来压别人一头，整个人张狂得不行，碍了那位的眼也是正常。”
瘦高宫女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不敢再和人嚼舌头了，两人迅速分离默不作声的垂头打扫起街道来。
凤仪殿内，木樨气鼓鼓的撕扯着自己的手帕，一张脸气成了河豚。
丹若瞧她那样，忍不住的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有什么好奇的，这世界上的人大多数不都
是人云亦云的嘛，你理她们做甚？再说了，娘娘是个什么身份的人，没做过的事儿就是没做过，左右金吾卫的办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真相，你至于气得像个包子吗？”
木樨冷哼一声，“咱们娘娘那是菩萨心肠，不然这宫里敢不明就里的胡乱去嚼舌头的，都一个个的抓了送进尚宫局的慎刑司里，待个三两天看那张舌头还能不能再那么灵活的翻出花来。”
还翻出花来？真丢进慎刑司里，舌头还能不能有都不一定吧。
丹若轻笑一声，转身撩了帘子进入内室，就见自家主子正抱着大皇子的两只胖胳膊，努力的把懒洋洋的皇长子“直立”起来。
她家大皇子哪哪都好，就是有点懒，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起来。要不是之前偶然间瞧见了皇长子站起来去摘花，她们还不知道大皇子竟然已经能够站立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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