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敢不敢跟我回家
“吃过啊。”唐瑶有些不耐烦了, 撇撇嘴道:“你难道没吃过?”
“嗯。”
没吃过。
唐瑶愣了一下。
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没吃过猪舌头。唉,到底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没爹疼、没娘爱的, 都过的什么苦日子哦?
“进去吧。”唐瑶拍了拍季岑的手臂, 决定在临走前的一天, 迁就一下弟弟。
两个人点了两碗面, 浇头是雪菜肉丝。
还有一碗卤水猪舌。
季岑只吃了一块猪舌,便再没有往那碟子里伸过筷子。
唐瑶问他:“不好吃吗?”
“嗯。”季岑低着头吃面, 闷声答她:“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喽。
这能一样吗?
笨弟弟。
唐瑶唇角勾了勾, 她拥有了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这种感觉让她郁闷了一上午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面吃得差不多了, 唐瑶搁下筷子, 想了想还是开口:“我早上听徐禹珂说, 你睡觉说梦话了。”
“是么?”可能是卤水猪舌的味道让他有些失望,季岑顿时没了什么胃口。他放下筷子,唇角扯了扯, 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 没想到猪舌头还挺好吃的。”唐瑶还原徐禹珂的话。
“是么?”季岑拿起桌面上的冰水,拧瓶盖的动作一顿,他突然笑了一下:“我真这么说了?”
“徐禹珂说的。”唐瑶进一步探究问他:“你梦里的舌头是什么味道啊?”
季岑拎起冰水,猛灌了一口, 没有说话。
“那是你梦里的好吃?”唐瑶便又敲了敲桌上那碗卤水猪舌,追着他问:“还是你碗里的好吃啊?”
-
季岑没来得及回味梦里头舌头的滋味,手机便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的季岑表示要赶去安装现场,下午不能再陪唐瑶了。
临时雇佣的工人安装步骤出了差错, 导致他们安装的那批产品全部要返工。
不能耽误工期,不能影响交
付。
哦,好。
工作重要。
“那你快去吧。”唐瑶虽然有点失落,但年轻弟弟有责任心总归是好的价值导向,她也只能表示理解。
她把他没喝完的半瓶冰水递给他,朝他挥挥手:“那弟弟,你注意安全。”
季岑点了下头。
摩托车驶出十来米的距离。
季岑突然刹住车。
他摘下头盔,朝唐瑶看过来,原本平直的唇线突然松开。他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唐瑶却听得很清楚。
那一刻,天很热,风很静。无声无息的热浪中,唐瑶听到他说:“很软。”
唐瑶愣在原地很久。
直到摩托车驶出很远,通往际日城的中巴车售票员,沿着路吆喝售票,她才反应过来。
弟弟回答的是,刚才她问他的问题。
“你梦里的舌头是什么味道啊?”
“很软。”
-
唐瑶的心情特别好。
一路从际日县县城里头坐中巴车到际日城的镇界石碑处下车,再从际日城镇上走到办事处,她重复走过了来时的路。
不仅如此。
她中途甚至去了趟初来际日城时,季岑带她去过的那家生活超市。
她想在临走前,给弟弟做顿好吃的饭。
于是,她买了些晚饭菜和速食早点。
经过零食区的时候,看到货架上摆放着称重的徐福记夹馅棉花糖,包装纸花花绿绿的。她想起弟弟上回说,他小时候喜欢吃棉花糖。
于是,唐瑶停下脚步,扯了一个笑脸称重袋,称了满满一袋的徐福记夹馅棉花糖。
带回。
-
唐瑶回到办事处的时候,天还没黑。
比她来的那天,天色更亮些。
院子里晾晒着季岑的工作服和换洗衣物。
他早上出门前,还抱了她的被子出来晾晒。本来以为,一起去县城里玩,也是会一起回来的。
谁能想,他中途却被叫了去加班。
周末加个锤子的班。
唐瑶抿了抿唇,将院子里晾晒的衣物往屋子里收,心里面对售后组长
邵宇庚的这个安排不太满意。
她把季弟弟的衣服收下来叠得整齐,摆放在他的床头。
昨夜,他换下来的是条黑色内裤。
唐瑶大体是能想象出来的,他穿这个颜色的内裤,在细碎的冷白灯管下,会比那条荷包蛋色的,更令人面红耳赤。
因为,这个色儿,更多了些男性的沉稳与性感。
唐瑶微叹一口气,都要走了,是不该想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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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速冻早点整齐地码在季岑的冰箱里,把他偷偷摸摸放进去冰冻的矿泉水全数搬出来。从那一包棉花糖里扯出一块,放在那堆叠得四四方方的换洗衣物上。
然后,拉开他书桌的抽屉,将剩下的全部棉花糖塞了进去。
抽屉最口边,放着一本记事本,记事本上面压着根水银温度计。
唐瑶记得,这是季弟弟上次拿给她量体温的那支。唐瑶鬼使神差地去碰了那根水银温度计,手却不小心碰歪了那本记事本。
她伸手去调整那本记事本本来的位置。一张相片从页角的位置,钻出来半截。
唐瑶好奇心作祟,将那张相片抽出来。
本以为会窥见季弟弟的秘密,没曾想,却看到了自己。
是她在昇山上,刻意而为之,闯入他镜头的那张照片。
她还以为,他是把这张照片混在那一堆日出里,送给了姣姣呢。
原来,他没有。
原来,他另外保存了。
从季岑的房间里出来,唐瑶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夕阳西下。
最后一抹余晖没入地平线以下。
她才真切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要走了。
她要离开际日城。
而季弟弟会留在际日城。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是十年。
她没有八千万。
弟弟醉了才念叨及的八千万,她没有。
不论是弟弟拒绝她的托辞,还是他真的想要八千万,总之,她拐不走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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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拐不走,那便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唐瑶踏进了她从未踏入过的简易铁
皮厨房,捣捣鼓鼓,做了一桌子的菜。
作为面馆老板的女儿,她掌握一切卤水拼盘的美味技巧。
所以,她还颇费心机地给季弟弟调了碟卤水猪舌。味道绝对真实还原昨晚季弟弟在梦里尝到的……她的……
只可惜。
晚上,季岑没有回来。
唐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找季弟弟说说话,发发微信聊聊天。甚至一时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他,他梦里吃的不是什么猪舌头。而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原始的本能——接吻。
但又怕弟弟听了之后,受到惊吓,影响到他返工的进度。
也怕他已经返程,在没有路灯的城乡公路上往回赶,容易出事故。
她便作了罢。
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
-
门外响起摩托车的呼啸声,唐瑶蹬上拖鞋就往外跑。
但打开门后,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僵住,那辆摩托车并没有停下,一路驶向村头。
原来不是弟弟。
唐瑶垂下眼眸,在院子里把木栓插上,又拔掉,将门虚掩着。
万一,她睡着了,弟弟也不至于被关在门外一整夜。
约莫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唐瑶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摆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振动两下。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是季弟弟发了微信来。
季岑:【今晚不回】
季岑:【门窗锁好】
唐瑶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心情。
那是一种期待了一整晚,却最终只等来了希望落空的脆裂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把空气里所有氤氲的暧昧情愫折断。脆生生地折断。
她趿上拖鞋,披了件长袖外衣,从屋子里走出来,垂下眼眸将门后的木栓条塞好。
今夜一个人睡。
在际日城的最后一夜,她独自一人。
-
第二日,迎来了际日城六月以来,最热的一天。
一大早,空气便蒸得树条耷拉、花草萎缩,行人也是靡靡不振。
季岑坐在休息室的软椅上,连灌下两瓶冰水,背靠在冰凉的磁砖上
,仍微微低喘着粗气。
“季师傅,你没事吧?”康金龙递给他一条纯白的毛巾,说:“真的很抱歉,都怪我们不看图纸就安装,才导致这么简单的步骤也能装错。”
季岑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眼神冷淡得像结了层冰霜。
一分钟后,他扯过康金龙手里的毛巾,压在脑袋上。
干毛巾吸水性能不错,慢慢吸干他发梢上潮湿的汗水珠。他闭了闭眼,忍了又忍,最终只道:“没事。”
“通宵返工,大家辛苦了。”组长邵宇庚迈腿走过来,拍了拍手,召集大家:“去吃早饭吧,我请客。”
人头稀稀落落往医院正门走。
邵宇庚眼尖,看到了昨夜贡献最大的季岑正往另一个门走,那门通往医院停车棚。
昨天下午,因为季岑提出来的解决方案,大大缩短了机器拆卸和安装的时间,才促使他们能够在医院规定的时间内,顺利完成所有返工。
要不然,医院投诉到集团去,老板追责下来,他这个组长是肯定要被问责的。
“季岑,你去哪儿?”邵宇庚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服管教和约束,但技术是真牛逼。
他这个组里上上下下,从正式员工到临时工,谁都不敢说不服。
“不是下班了?”
季岑是真的又热又烦躁。
唐瑶一夜没回复他的微信,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生气了。
听到邵宇庚和季岑对话,工友们都笑了。
有中年油腻工友打趣:“季小师傅,你是不是金屋藏娇,办事处藏了个小娇妻啊?”
“每天这么远还赶来赶去的。”
季岑愣了一下。
好像是对唐瑶过于上心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对她更加关照些。大概除了栗文俊多次叮嘱外,还因为,他对她,有愧疚。
这半个月里,他事事顺她,算是因为,她受他牵连,来际日城遭了这么一轮罪的补偿吧。
所以,唐瑶待在际日城的最后一天了,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惹她不高兴。
不过,她今天就要走了。
算是如释重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两更,谢谢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