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掉牙的痛楚无人知
柳博彦越想越生气,凭什么他就得站着听,还有,这是他家的学堂,他家的夫子,凭什么向着丑丫头!
听着夫子要讲新文章,之前还没背熟,甚至有些不解其意,明明是给他找陪读,现在倒像自己是陪读!
瞥见桌角的砚台,抄起来恶狠狠砸向身旁之人,“你个丑八怪,我家学堂、我家夫子,凭什么都要向着你······”
魏小花看到柳博彦发怒的动作,灵活侧身躲过飞来的砚台,站地上看着他破口大骂,还将书扔过来大人。
李夫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正经弟子扔了书,抡着拳头冲向旁听女弟子。
魏小花攥住冲脸而来的拳头,感觉不好使力,在柳博彦挣扎的过程中换成捏住手腕,尽量远着身子。
右手被捏住,左手使劲掰,同时还不忘踢腿,“丑八怪,快放开小爷,不然小爷让我爹赶你们出去。”
魏小花不为所动只捏着手腕左躲右闪,期间,柳博彦还不小心踢到了桌腿儿,估计忙着打架,忽略了脚上的痛感。
看夫子上来拉他,柳博彦大吼,“你个死老头,拿着小爷家的束脩还帮着外人欺负小爷,小爷今日不仅要打她,还要揍你。”
家里接二连三的变故,六亲无靠、远奔投靠、前路迷茫······挤压在魏小花心中的郁气、怨气、丧气在这一刻直接爆发。
将人拽到远离桌子的空地,手上使劲扭右胳膊的同时,一脚勾在小腿弯,将柳博彦放倒在地,将人翻身面朝地,膝盖顶住脊背照着屁股一顿扇,嘴里还不忘教训。
“还小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在伯父伯母的面子上,早就上手扇你了,小屁孩一个,整日小爷小爷,也不怕折寿。”
柳博彦趴着想起身,奈何好像泰山压背,撑着双手微微离地,复又被压趴下,干脆趴地双手向后挠人,嘴硬道:“丑八怪敢打小爷,有本事放开小爷站着单挑,看小爷打不死你。”
魏小花见他死性不改,直接膝盖顶背,捉住不安分的手扭在一起向后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整日招猫逗狗,不知尊师重道,看你就是欠收拾,伯父伯母就是太心软了。”
“啊!放开我。”柳博彦惨叫,感觉胳膊要断了,死丫头拉着他的胳膊,使劲往后拽一下又往前推,疼死了,眼泪鼻涕齐涌。
“知道错了没?”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却并未松手,见柳博彦只扭着头向后看,明显不服,松手放人,嘴里却未闲着,“自己蠢笨还不自知,之前是读书不如我,今日就让你尝尝打架也不如我的滋味。”
柳博彦得了自由,从地上爬起来,鼻涕都顾不得擦,攥着拳头冲上来,魏小花捏住两只手腕,低头复又用力仰头。
柳博彦只觉下巴一疼,嘴里更是钻心,嚣张气焰一下没了,嚎着抽回手捂嘴,感觉嘴里有东西,呸的吐出来,看着掌心混着血的牙齿,仰天大哭。
他,他的牙,被打掉了!
看着一手托牙、仰头大哭的柳博彦,魏小花才反应过来她干了什么,可现在···转头去看夫子。
门口站着三人,李夫子脸色铁青,不知何时过来的柳伯父、柳伯母面色倒是不显。
魏小花垂在身侧的手捻着衣服,盯着地上歪歪斜斜的凳子,她带的银钱,应该够在北城租个小屋子。
因着突发斗殴,李夫子带薪休假,两位肇事者各自被带下去洗漱,魏小花极为忧愁!
柳博彦被柳伯父带着去洗漱,柳伯母陪她回听荷院,看着还要帮她搓背,魏小花害羞又局促,“伯母,小花自己可以。”
王氏将胰子放在凳子上,“你呀,比我小时候还能干,快来,洗完去看看咱家哭天喊地的小霸王还敢不敢嚣张了!”
看着坐在浴桶里的小人儿,王氏想起她小时候,那时她都十二了,爹去世,娘去世,弟弟也没站住,就剩一个人守着五间房子,三亩地。
村里人都说她克亲,叔伯不管,族里无视,她当时养了三只鸡、一只猪,每日忙着喂猪喂鸡,一心想着年末卖掉得了银钱,开年就去县里找活计。
偏巧,那日遇到逃学出来上山玩的柳地主家的读书郎,听着那人念叨,读书是世间最难的事,他命苦,以后成亲必不会让儿子苦读受罪;又是说起家里今晨早饭不好吃,已是饿了又不想回去······
她将带的饼撕了一半,之后,去河边山上打猪草,常常遇到读书郎,求人教她识字算数,想着以后好找活计。
后来,柳家让媒婆上门提亲,她一个八字克亲的孤女成了全村第一大富人柳地主家的儿媳,成了读书郎的娘子。
“彦哥儿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没站住,管教太严我跟你伯父担心···,他心里清楚,肆无忌惮气走三位夫子,今日看李夫子脸色,你伯父估计又要发愁。”王氏絮絮叨叨说着她以前之事,又提起柳博彦的约束管教。
“伯母,今日是小花不知轻重,我······”魏小花觉得今日之举太过鲁莽,落在他人眼中就是不知好歹!
王氏点着小丫头的额头,“个小丫头,可别说要出去住的话,要去你自己去,小草和小树可是要留下陪我。”
虽然柳伯母没有任何芥蒂,甚至对她更好了,但一想到柳博彦掌心的牙齿,她心内不由叹气!
柳博彦一直在哭,虽不知爹帮他洗澡换衣服时为何继续哭。
看着不时抽噎,记起来嚎两嗓的儿子,柳林生暗自偷笑,“现在爹可没揍你,还哭个甚?”
“还不是那丑,”张嘴就要骂人,可迟疑了一下,都半句出口不说完好像他怕了一样,“丑八怪,将我胳膊弄疼了,还打掉了我的牙。”
“你看你,读书比不过人,打架还比不过人,花丫头比你小,个头不及你高。”
见儿子变了脸色,“看看,尽会在我跟你娘面前耍横,怎就在花丫头面前哭爹喊娘、被揍得嗷嗷大叫。”
柳博彦面上虽不服气,可不由主摸下巴的手出卖了他,“我是让着她,不然一个丫头被我揍哭说出去多没面子,再说,她现住咱家,将人打哭还以为我们不要她们三人呢!”
儿子,如果你不摸下巴,不揉胳膊,老爹我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
“不过话说回来,彦哥儿,你确实样样不如人。”
“爹,你是我爹还是她爹?”这话他就不爱听了,“大不了以后都让着她,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女人计较。”
柳林生带儿子出屋,憋笑,“彦哥儿,爹今日教你一个新词,‘色厉胆薄’,就是形容现在你的样子。”
“什么意思?”
“嗯,大度不跟人计较的意思,就像你现在一样,是个大度的男子汉。”
魏小花坐在柳伯母身边闻言面无表情,可嘴角不自觉抽搐!
“娘,”看见娘亲,刚准备扑过去撒娇,瞥见旁边坐着之人,收住脚背手强调自己男子汉形象!
故作大度的与人道:“你也在啊,我爹都说我色厉胆薄,是大度的男子汉,不跟你计较了。”
王氏、柳林生看着自家傻儿子纷纷憋笑,魏小花站起身弯腰鞠躬,“谢谢大度的彦哥儿。”
第一次被人感谢,柳博彦昂头踱步,在亲爹面前嘚瑟,“爹,我都跟魏妹妹不计较了,你也别跟娘计较,咱们男子汉要大度。”
柳林生喝到嘴的茶喷了,哭笑不得,“好,爹听你的。”
“虽然这次考试你没考过魏妹妹,”看儿子瞪自己,笑着改口,“不过爹还是带你回老宅玩几天,不过,先去跟夫子认错。”
柳博彦丧着脸,不过他看着娘旁边之人,眼珠一转,蹭着爹的腿:“爹,今日打架是我不对,可魏妹妹也参与了,我俩都是夫子的学生,是不是同去比较好?”
拿她当挡箭牌,魏小花能不知道柳博彦的小心思,立马起身,“彦哥儿说得对,我们这就同去向夫子认错赔礼。”
柳博彦······他只是想着魏妹妹肯定不答应,自己就可借机不去!
两人向前院舞墨堂走去,没有丫鬟跟着,柳博彦心里有些怕怕,故意向前多走几步,“魏妹妹,今日夫子肯定很生气,刚好站我身后帮你挡着。”
魏小花轻嗤,色厉胆薄的男子汉,欠收拾的嘴花花!
李夫子忙着收拾东西,这柳府的先生,束脩是高,但教导这般顽劣不堪的弟子,实在有辱师名。
柳博彦见大门紧闭,心内暗喜,刚好回去说夫子闭门休息,退半步的脚还未落地身后之人出声。
“夫子,今日学堂上大打出手,弟子知错,还望夫子惩罚。”看门关着,站在院内魏小花朗声认错。
半响屋内没动静,她准备跪下,见旁边柳博彦这根木头无事人一般还在看好戏。
“跪下认错。”张嘴无声的示意人也跪下,不想他竟然扭过头无视。
魏小花站直身子,一脚踢在腘窝,柳博彦不注意差点趴地上,怒目而视,刚准备起身,就听到了威胁,“还想再掉一颗牙吗?”
丑丫头呲着牙,他感觉胳膊好像有点疼,哎呀,下巴更疼了!
······
“姑娘,姑娘,该起了,再不起赶路就晚了。”
听着声音魏小花睁开眼,陌生的帐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柳家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