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小拖油瓶1+2组合
草长莺飞,春风融融,明明是暖春四月天,可魏小花愁容满面,只觉周身发凉。
弟弟妹妹还未醒,本该带些东西上路,可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噩梦,只想快些逃离。
五间破败的房子,以前算是个家,还有人可以依靠,现在只剩下贫穷!
她惨笑,两年前,刚醒来时何等意气风发,现在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不足七岁的她,就要带着两个更小的拖油瓶投奔连远亲都算不上、只见过两三面的人。
她,魏小花,小北庄魏秀才的大女儿,不知实情的人一听这是秀才家的闺女,猜想必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小娇娘!
可实际上,小北庄谁人不知,魏秀才家,穷得只剩一个秀才。
她那个秀才爹魏良,而立之年已过五,早就考取了秀才,可近十年在科举路上并未有半点进步。
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笔下是风花雪月,眼里是长安看花,梦中是科举得中!
魏家的一应家务全部由她母亲于氏一手操持,五亩地不仅供着一大家的口粮,还要卖些粮食买笔墨纸砚书。
现在想来,支撑她娘任劳任怨、忙里忙外的唯一支柱就是坚信他爹能考中举人进士的信念。
半年前,她爹半夜看书着凉,她娘卖鸡蛋、帮工攒的一两银子全花了还未好,只得卖了家里的地,就这,也未能让她那个只知读书的爹重新站起来。
她家再不是小北庄魏秀才家,成了小北庄孤儿寡母魏家。
失了丈夫,她娘没了活下去的精神气一病不起。
六岁的魏小花接过了喂鸡、打猪草的活儿,至于照顾弟弟妹妹、做饭洒扫,本就是她干。
可能是秀才爹给娘画的大饼太美味,又或者她娘不舍得秀才娘子的荣光,十天前,撑着病歪歪的身子投河去寻找秀才丈夫。
魏家,连个孤儿寡母都凑不全了,终于只剩下她们三个年龄加起来不足十五的孤儿。
五岁刚醒来的魏小花,幻想着凭借自己的机遇、才智、能力、见识,必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小北庄的魏家,不仅是秀才之家,也是乡里绰绰有名的富户!
可现实却是直到七岁,她只去过县城两次,还是帮她娘卖鸡蛋,至于卖菜方子、制作香皂、开办作坊······
只能叹息生不逢时,这个大齐王朝,有穿越大神在前,她这小菜鸟能活着就不错了!
大齐太康帝五子,那个为大齐皇室打了一辈子工、充国库、建边疆的圣德闲王,谁人不知。
秀才爹总是叹息圣德闲王不务正业,可村里老一辈却赞其心思慧敏,听多了哪能不知,在这个时代还有她的前辈,可惜,那人已作古十几年。
知晓大神的壮举后,只能每天多打猪草养猪,多抓蚯蚓养鸡,这才是她这个后来者能多挣点钱的最实际、最可靠的方法。
现在,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抵给了里长家、半大猪崽子卖给了张屠户。
以后,可能好多年都回不来了,至于上坟祭奠双亲,那是活着的人活着才能干得事!
魏小花将院门锁好,包袱挂在前胸,左手牵着五岁的弟弟,右手抱着三岁的妹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住了不到两年的家。
没办法,她现在虚岁才七岁,守不住这个房子,也保护不了弟弟妹妹,只能走上投奔的道路。
六文钱,邻村的牛车将姐弟三人带到了万梓县。
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魏小花觉得,这不是城门,这是生死门,进去所想能成,生;所求不得,死。
再没有第三条路供她选择!
看着弟弟的动作,估计已经饿的发慌,只是因着家里接二连三遭遇变故不敢吵闹罢了,妹妹魏小花不一样,还是不知事的年纪,已经哼哼唧唧闹人了。
“小草乖,姐姐这就带你跟哥哥去吃包子。”魏小花颠了颠怀里的妹妹,交代弟弟,“小树,拉紧姐姐衣服,要是走丢了,以后不止见不到爹娘,也见不到姐姐跟妹妹了。”
感觉魏小树的手紧紧拽住她的衣服,这才带两人进城去找包子铺。
想别的穿越大神,逛个集市发现商机,来个县城挣个百八十两,可她,连县城的包子铺如何走都得找人打听。
看着两个小的分吃一个肉包子,魏小花思索着如何跟万梓县柳记布庄的柳掌柜开口。
她只见过柳掌柜一面,以父亲旧友的身份帮她完成了于氏的丧葬。
此行的目的,就是找柳掌柜,求他带自己跟弟弟妹妹去投奔柳伯父。
来之前,魏小花还以为多少要费点口舌,不曾想,柳掌柜并未多言,只让人带她跟弟弟妹妹来后院歇息。
桌上的糕点很是可口,可魏小树一点都不眼馋,想着在村里听到的话,拽着姐姐的袖子大哭,“姐姐,你要卖了我跟妹妹吗?”
魏小草看哥哥哭,也跟着哭起来,两人在柳记布庄的后院开嚎。
魏小花心里酸酸的,也好想哭。
没爹没娘,没田没钱,自己就是个拖油瓶,还带了两更小的拖油瓶,她的人生不是大肠包小肠,而是杂乱无常。
抱着妹妹哄弟弟,“不要胡思乱想,姐姐带你两去找柳伯父,到时候让柳伯父帮我找个活计,就能养活咱们姐弟三人了!”
其实心里也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能干什么,不过是借着柳伯父与亲爹的交情蹭住,在人家家里借住几年,等她十一二能出去干活了再谋出路罢了!
放下不哭的妹妹,翻出帕子给弟弟擦脸,“小树,虽然姐姐现在说得你可能听不懂,但我们都没有资格哭,只有活下去。”
眼泪只对疼爱自己的之人有用,没了爹娘,世上还会有谁疼爱他们!
“姐姐,那柳伯父会要我们吗?”魏小树还记得娘重病那几日,舅舅来要带妹妹走,不要他跟姐姐。
魏小花也不知道,不过,柳伯父那边实在没办法,她可以借势在北关县租个小屋子,小北庄是待不住的,万梓县离小北庄太近了,家里那些亲戚迟早会将注意打到他们姐弟三人身上。
柳掌柜将车马及带回北关县的东西整理好,看着只一个包袱的姐弟三人,叹一口气,爹娘不在了,这么小的孩子总归是要苦活。
“小花,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别的不带可以,你爹的那些书籍留着,以后也是个念想。”
魏小花自是明白柳掌柜的意思,可看见那些书,她不由地想起爹不通俗务、一心苦学,担子全压在娘一人身上的那些日子。
吃不饱穿不暖,妻女一个比一个瘦弱,还整日畅想着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柳叔,房门的钥匙留在你这,那些书等以后弟弟长大了在说吧!”
魏小花对她爹的介怀不轻,至于那些书,等以后有条件了再作打算,现在,如何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柳林生看着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小二,还以为万梓县布庄出事了,“怎此时回来,可是出了岔子?”
听着小二的回话,良久无言,同窗好友魏良半年前急症撒手人寰,丢下孤儿寡母,现在魏于氏又投河,只剩三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葬礼谁去的,可有安排妥当?”
“掌柜亲自去的,都办妥了,就是魏小姐一件家什都未带。”
新孝之人这般上门借住,很少有主家答应,不吉利!
柳林生久久无言,想来是孤注一掷了,前途未卜后路已断,站起来就是重生,倒下了就被恶狗分食。
王氏听了丈夫所言,默默抹泪,那个大的她还见过。
五岁的小人儿很有主见,也想过有个女儿是不是也那般机灵,可终究没有女儿缘,成亲十年,膝下只有一子勉强算是站住了。
“老爷,要不认个干亲吧?”
柳林生盘着核桃,“此事不急,小花也不愿,起码现在不乐意,先在家里住着,刚好娘的孝期未过,也不算冲撞。”
王氏自己也是打小苦过来,最是心善,“也好,彦哥儿也能有个伴,免得成天在家招猫逗狗。”
不过儿子却是让她头疼,不好好读书,不是爬假山躲猫猫,就是作弄下人,真真七八岁狗都嫌!
叫人去找儿子过来说话,柳林生知道儿子的性子,那就是属螃蟹的,只许自己横着爬,不许别人竖着走,想着先交代一番,三个小孩子远来是客,没得被儿子欺负的待不下去。
老爹说了很多,柳博彦一句都没听进去,就逗着缸里的鱼玩,正玩得起劲,不想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夫子说我整日逃学,我看都是爹你害的。”柳博彦将手上的水甩了亲爹一脸,大声抱怨着跑出门。
“混小子,以后给你娶个母老虎!”
虽然已经吃了三十多年的盐,可面对一穷二白投奔父亲好友的情况,魏小花还是惴惴不安,带着弟弟妹妹坚持要在门房等,不踏进院子半步。
她知道,新孝期不能随意上门做客,带着弟弟妹妹投奔已是失礼,不能再犯了忌讳。
不曾想,柳老爷、柳太太亲自迎了出来。
带着弟弟抱着妹妹局促的行礼问好,“伯父、伯母·······”
除了叫人,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口。
王氏摸着她的发顶,将小草接了过去,“小花都长这般大了,来,伯母抱抱小囡囡。”
柳林生抱起小树,“走小花,进去说,彦哥儿这会儿正读书,下学就过来。”
感受着手心中的柔软,魏小花低下了头,以后有着落了,可这份恩情,她如何还得清?
看着院子牌匾,听荷院,一眼就明了是给她们姐弟三人准备的,直接拉着弟弟跪在柳林生面前,“伯父···”
丫鬟来扶时,魏小花避开伸过来的手,哽咽着,“伯父,您对小花姐弟三人的大恩,小花没齿难忘,我卖身柳府,干烧火丫头都行,只求伯父收留弟弟妹妹十年,待我弟弟能自立门户就出府,我一辈子留在府里还您大恩!”
这是她来的路上想到的最好的留在柳府的法子,只有这般,才能不白吃,才能平稳的度过最弱小的几年。
柳林生没想到这丫头竟打的这主意,将两人提起来。
魏小花执意跪着,听着柳伯父接下来的话,忍了一路的泪水,在这一刻如泉水源源不绝。
“我与你父亲相识已久,说是至交也不为过,他的为人我了解,才学不浅,可恃才傲物,这也许就是科举不顺的原因吧,早先就劝过,举人之事可以先放放,照顾好家里,奈何你父亲执迷不悟。”
长叹一声,“小花,你能让柳二带你来北关县,出乎伯父的意料,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你母亲···,你比你父亲果断,以后定能撑起门户。”
对于这辈子的亲爹,她不想多说,也不想回忆,“伯父,小花是心甘情愿的!”
王氏将小草交给丫鬟,伸手拉人,“小花,起来,卖身不要说了,你是秀才之女,彦哥儿皮的很,你跟小树陪彦哥儿读书,刚好让小草陪陪我这老婆子,起来,啊,听话!”
擦着泪心里叹气,她知道卖身是不成了,还想着从烧火丫头做到伯母身边的得力丫鬟,慢慢还这份养恩。
现在看来得另想法子,俯身额头挨地,“谢伯父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