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磨叽
“清明时节雨纷纷……”
马车上，戚黎黎摇头晃脑地背着诗。
从扫墓那天开始，春雨就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快到云屏乡了，马上能见到小伙伴，有没有很开心？”
杨氏笑问道，她往小丫头身边靠了靠，春雨微寒，小丫头身上暖和。
“有！”
背完诗，戚黎黎开始剥松子，自己吃一颗，喂杨氏吃一颗，“娘亲，到乡里黎黎就去给小伙伴们送礼物好不好？”
“不先休息，明天再送吗？”
“不用休息，黎黎一点都不累！”
“那送完就回来，不许在外面贪玩。”
杨氏看了眼马车角落的那一大包东西，原本她只照惯例，买一些京城才有的糕饼带回去，但女儿一定要单独给她的小伙伴们送。
大哥又宠小丫头，她的反对只当没听见，牵着小丫头的手就去逛街了。
想起大哥，杨氏就来气。
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女儿去雅致阁，是跟随阁里的画师学作画。
她挺欣慰的，每次女儿出门她都没反对，回家时间也限得宽松。
结果呢，女儿没学画画便算了，还总往铁匠铺、工匠铺跑。
那些地方哪里是女孩子该去的？
大哥居然也瞒着她。
她很生气，责怪完大哥后，又去找陈铁匠和王工匠兴师问罪。
结果到了人家铺子，才发现是两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不但对她笑脸相迎，非常客气，还一直夸她将黎黎教的很好。
夸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兴师问罪变成了感谢照顾。
不过想想也是，小孩管教的问题与外人何干，说白了全是她大哥的错。
……
京城里，正在招待贵客的杨怿江感觉鼻子有点痒。
贵客在前，当然不能打喷嚏。
他侧过身，用帕子轻轻揉了揉鼻尖。
对面，程三兴致勃勃地将图册举到颜殊清眼前。
“颜兄，这款剑鞘怎么样？饕餮纹，是不是很霸道！”
颜殊清耐住性子点头，“可以，适合你。”
“嗯……可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啊诶，这款雷纹的怎样？简单利落，像我制敌的手法……”
颜殊清歪了下脑袋，避开快贴到他鼻子的图册。
深吸一口气……
再深吸一口气……
不行，要沉不住气了……
程三这家伙，挑选一柄木胚漆器剑鞘的纹饰而已，怎么挑了半个时辰，还没挑好？
早知道程三这么磨叽，他不会推荐雅致阁，浪费杨老板时间，他也不会陪着来。
“颜兄，这款……”程三完全没注意颜殊清的表情，整个人又贴过来。
颜殊清猛地抬手，一把抢过程三手中图册。
“杨老板，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他歉疚一笑，翻开某一页。
双手将图册轻推至杨怿江面前，“剑鞘定这款星宿纹的，金漆工艺。”
“诶，颜兄……”
“闭嘴。”颜殊清蹙眉低斥。
见程三被呵斥得愣住，他扶额解释，“你现在练的剑，剑柄处有七颗铜钉组成北斗七星图，剑鞘用星宿纹配正好。”
“好的，颜公子。程公子也请放心，剑鞘一定会让你满意。”杨怿江忙道。
“那我们就不耽误杨老板时间了。”颜殊清站起身，随手将程三也拖起。
走到门口，颜殊清拦下相送的杨怿江。
想起一人，笑问道：“杨老板的外甥女今天没有来雅致阁吗？”
“颜公子是说黎黎？黎黎随她娘亲回云屏乡了。”杨怿江有些惊讶，颜公子怎么知道他的外甥女？
“这样，若在，还想打声招呼。前几日，我在王师傅的铺子里遇到了她。”
“那太巧了，我们家黎黎非常崇拜颜公子你，自从上次在锦芳园看到颜公子骑射，她就闹着要学射箭，对了，黎黎没有打扰到颜公子吧？”杨怿江问道。
“没有。”颜殊清摇摇头。
杨怿江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颜殊清笑了笑，笑容里透着疑惑。
那位叫黎黎的小姑娘崇拜他？
小姑娘拿箭指向他时，眼神里可没有半点波动。
恐怕都不认识他。
或者是崇拜过，但印象不深，所以没两天便忘了？
“颜兄，你认识杨老板的外甥女啊？对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程三的嗓门很大。
颜殊清转头时，正好对上程三的视线。
看着程三的眼睛。
颜殊清突然意识到，他为何会觉得杨老板的外甥女熟悉了。
杨老板的外甥女，眼睛同程三很像，都又大又圆又精神。
见颜殊清不回答，程三又道：“颜兄，吃过饭去我府上啊，我们可以一起练剑，互相喂招，你来的话我娘和二婶，还有我堂妹，都会很高兴……”
颜殊清头痛，他现在只想离程三远一点。
他越走越快，虽然轻功没练到家，但比程三强一点。
看到一条小巷，颜殊清拐了进去。
待程三追上来，巷子内已空无一人。
……
“夫人，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云屏乡了。”
夏蝉看向窗外，“咦，雨好像停了。”
天空与地上仍旧湿漉漉的。
停雨是暂时的，不一会又会开始下。
空气的味道十分好闻。
“下去休息一会吧。”杨氏提议道。
“好啊！”秋穗迅速答应。
夏蝉当即撩开帘子喊小厮停车。
一直坐在马车上，除了像戚黎黎这样的小矮个能站直外，她们的腿都坐麻了。
下了马车，杨氏沿着乡道旁的小河慢慢散步。
戚黎黎趁着杨氏不注意，掏出原本藏在荷包里的蝴蝶刀。
猛地一甩，插中一条刚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千足虫。
可惜蝴蝶刀不够锋利，所以千足虫断开的位置不是被切开的，而是被砸烂的。
刀也插不进土里。
“什么声音？”杨氏回过头，见女儿蹲在地上，交代道：“不许玩石头。”
戚黎黎将刀面在石头上蹭蹭，蹭掉泥，套上皮套，又藏进荷包，拉紧抽绳。
蝴蝶刀放荷包里一点也不方便。
暗器这类东西，取出来必须快，这样才能趁对手不备。
戚黎黎伸出小手指在脚踝处比了比。
她脚上穿的是镶珍珠的锦履，如果她可以像男人一样穿靴子，就能将匕首藏靴子里了。
乡道上来了一辆尖顶青帘马车，不疾不徐地经过正休息的一行人。
听到车轱辘声，杨氏等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杨氏道：“又下雨了，我们也启程吧。”
戚黎黎第一个跳上马车，正要伸手拉娘亲，前方突然传来奇怪声响。
轰隆隆、轰隆隆……
像是山石滚落碰撞。
持续了一小会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