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将事情合盘托出，甚至没有省略他在自己面前死掉的部分，宁宁自以为做好了会被忧太质疑或是当做玩笑的准备。忧太也知道她罹患精神分裂的事情，就算被当做犯病了，似乎也无可辩驳。
但忧太给她的远比这些要好。
是一个拥抱。
乙骨忧太经历了漫长的跋涉，他衣服上有飞机机舱闷闷的空调气味，也有长途客车汽油与灰尘的气息，混合着他本人形容不出的淡淡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味道。宁宁不太喜欢这气味，却又不舍得立刻将他推开。
两人无言地拥抱片刻，还是忧太先放开。他握住宁宁的手，保证一般地对她说道：“我相信你。”
宁宁霎时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急事缓办。
两人说完之后，宁宁继续做饭，忧太则被她赶去洗澡。两人吃了一顿不咸不淡味道平平的午饭过后，继续聊起宁宁先前说的事。
简单来说，现在他们有三件必须要解决的事。
第一，宁宁在跳跃的时间中生活。
第二，忧太的死亡事件。
如果要验证这在周二晚的公交车站是不是一个必定会发生的事，需要忧太以身涉险前去验证。
这两件事所涉及的幕后之人的手段、方式、目的全都无法从现有的信息推断，疑点重重。
第三件事则是蔷薇共济会。
时间跳跃也有好处，宁宁没有在时间跳跃中失去记忆，她知晓未来的事。经过宁宁的介绍，忧太又重新认识了一下蔷薇共济会——本来，这应该是他在五号才会知晓的事情。因为宁宁已经经历过五号，所以他也提前知道了。
而现在，他们能解决——或者说能尝试解决的事只有第三件。两人在此处倒是颇有些相似之处，换作一般人，如果同时摊上这些事，谁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但他俩就有，且不约而同，都不存在谁说服谁的情况。
今天是五月一号，明天，伊西丝·波耶尔就会去参加蔷薇共济会的互助会，然后失踪。
宁宁去过波耶尔指挥的家，但她与伊西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只记得那是一个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叛逆的时候。作为波耶尔家族中别人家的孩子，宁宁与伊西丝几次见面，对方都不曾给她好脸色看。
劝阻伊西丝不要参加这个聚会是行不通的。
宁宁本来也没想过靠说服就能解决问题。虽然蔷薇共济会很危险，但她掌握着先机——宁宁打算也去参加明晚的互助会，前提是她能顺利渡过今晚，时间不再跳跃。
忧太这次也会同行。
用同样的方法，宁宁再度吸引了f先生的注意力，收获了一封前去参加互助会的邀请函。
……
“f先生，我的丈夫也面临着和我类似的问题。但他不常使用社交网络，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互助会。我可以把互助会的事情告诉他，和他一起过去吗？”
检视这句话数遍，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宁宁将消息发送给f先生。
f先生回复得很快。
“当然，吾辈欢迎任何一位同志。”
“人类本就不应该束缚于由血缘构筑的亲子关系，孕育吾辈的并非父母，而是仁慈的天父的意志。是祂赐予了我们生命，而父母不过是容器。孩子一旦来到这世上，与父母便再无关系。吾辈生而自由，无论是父母想控制孩子，还是孩子要控制父母，都违背了吾父的谕旨。理应由吾辈赐予他们天罚，才不辜负伟大的天父赐予吾辈的赠礼。”
“你觉得呢，乙骨夫人？”
忧太用的是本名。宁宁在巴黎也算是颇有名气的音乐家，她要是用本名，十有八九就会被发现先前说的都是在骗人。为了隐瞒身份，她用了乙骨的姓氏，单名一个宁字。
“我觉得你是个疯子……”宁宁低声说道，一旁的忧太点头表示赞同。当然，她不会这样回复f先生。
“我对先生口中的天父尚不了解。但是我想，倘若神明真的存在，人间又怎会有如此多难解的苦难。”
点击发送。
“神明不是慈善家。”
“人类的苦难对祂来说不值一提，吾父已经赐予人类最伟大的自由。如何掌握祂的赠礼，是我们应当解决的问题。若是将一切寄托于神，有所愿时便日夜祈祷，无挂碍时便抛之脑后，这不是信徒，而是寄生虫。”
f先生回应道。
宁宁便伪装成一个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与f先生有来有往地交流起来。宁宁的脑子一直都很好用，她擅长抓住人话语里的漏洞。只是为了营造温柔和善的性格，她鲜少在人前暴露自己敏言善辩的能力。
忧太时不时过来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深感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宁宁。她面不改色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发言句句真诚，却无一是她内心诚实的想法。
不得不说，蔷薇共济会作为一个邪//教，本身的素质并不差。
信念单纯高尚，十分鼓舞人心。他们坚持，蔷薇共济会是为了解放人生而自由的天性而创立的。（通过杀亲的方式消除身上的束缚，从而获得自由。这并不违背人伦，而是遵循天父谕旨的行为。）
蔷薇共济会的种种理论也很完善，以宁宁的思辨之才，与f先生从日落西斜聊到月升中天，都未发现对方的话语中有任何逻辑上的漏洞，可见其教义已经发展完备。
能做到这一点，要么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沉淀，要么创始人惊才绝艳，对社会学、传播学、宗教、历史等都有相当深刻的认知，且本身具有相当的人格魅力，擅长蛊惑人心。
无论是哪一种，蔷薇共济会所展现出的素质与它现在的规模都十分不搭。
在五号的调查，让宁宁确定蔷薇共济会现在的成员共有一百三十七名。可是它并不隐蔽，对想要加入的人也没有严苛的审查制度——宁宁说自己要带丈夫去参加互助会，立刻就被允许了。
“怎么了？不睡吗？”见宁宁神色严峻，乙骨有些担忧地问道。
宁宁一边与乙骨讲了自己的困惑，一边打开论坛，找到蔷薇共济会的版面，把所有的帖子按时间正序排列——
帖子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年前。
也就是说，蔷薇共济会至少已经存在了七年。
那个时候，f先生就已经在蔷薇共济会内了。他们发展了七年，到现在也只有一百多名成员吗？怎么想，这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蔷薇共济会确确实实只有一百三十七名成员。
“那些消失的成员，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