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地震与大火让街道面目全非。路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有像人的，也有不像人的。血腥味和人肉被火炙烤的气味儿混在一起，在寂静的绯色夜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枪炮声从遥远的地方偶尔传来一两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走到街道上来后，宁宁才发现现实世界的惨状远远超过她的设想。她强忍着不适，小跑着跟在吉尔伽美什身边。也有怪物袭击过来，或长翅膀的从天上飞过来，或借助高楼树木跳下来的，或从死人堆里暴起冲过来的……没有一个能进入宁宁能看清的距离，在很远的地方就被吉尔伽美什干掉了。她知道吉尔伽美什不是为了她才这么做，但她依旧很感激。
眼前的状况已经够惨烈了，如果再有狰狞的怪异生物在眼前被杀死，宁宁很难保证自己不当场晕死。
两人沉默地在燃烧的街道中穿行，只能听到火烧风吹和脚步声。宁宁抬起头看了眼吉尔伽美什冷峻的侧脸，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我要先看看这座城市的状况。”吉尔伽美什回答道，“至少要查清楚变成这样的原因。”
“说到这个，我之前遇到一个人，他有提到……”
吉尔伽美什停住脚步，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宁宁一愣，只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个话题我也有兴趣。等等——”
视线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在金色的箭雨中敏捷穿梭并向两人靠近。
“快住手！吉尔伽美什1
宁宁心中一紧，立刻出声喊道。紧接着，她发现身边的金色从者动作完全顿住，就好像忽然被锁链束缚住一般。他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语气也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令咒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随随便便用在这种地方啊！你以为是谁一直在保护你啊，这种时候不能帮上忙就算了，居然还下达那样的指令，你是白痴吗！？”
啊？令咒？被这么一说，宁宁才发现，自己手背上的红色刺青一样的东西黯淡下去，隐约保留着之前的形状，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嘛嘛，宁宁小姐也是担忧你的安全。毕竟真的打起来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就原谅她吧？”黑衣服的男人趁机来到两人身边，正是从下落不明足有三章之久的五条·火上浇油·悟。
宁宁马上就后悔让吉尔伽美什住手。她看了一眼手背上不见痕迹的令咒，痛心疾首地喃喃道：“如果时间倒流三十秒，我一定会使用这次令咒让你打到他闭嘴……”
吉尔伽美什身高一米八二，五条悟身高在一米九以上。两人站近，吉尔伽美什不得不抬眼才能目视对方。孤高的王冷哼一声，身形消失，随后又出现在最近的路灯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沉默片刻，宁宁小声问道：“我这样说话你听得见吗？”
“当然。”吉尔伽美什很是嚣张。
“没错。”五条悟也很是飞扬。
宁宁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对称路灯上的五条悟，忍了又忍后忍无可忍大声道：“神经病啊！1
就很气，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区区弱女子，面对自己神通广大的英灵，以及地表最强咒术师，也实在没有让两人乖乖听话的手段。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你现在可是你们中唯一的正常人——毕竟吉尔伽美什不是人，而五条悟不正常。
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宁宁转过头，五条悟已经出现在她身后：“杰的事我已经大概知道了。我之前去休息室找过你们，看到那里的状况差不多就明白了。现场那么多血真的吓到我了，不过还好你没事，这大概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那家伙就是你用降灵仪式召唤出来的吗？”五条悟说着看向依旧站在路灯上的吉尔伽美什。
能感受到很强的气息，不是人类，有战意。但不是咒灵，也没有恶意。
……到底谁是祸害？宁宁把脏话尽数吞下，假装没听到五条悟的调侃，神情平静地介绍道：“他叫吉尔伽美什。”
“喔？是历史上那个鼎鼎大名的英雄王蔼—还真是不得了的人物啊，没想到居然有机会见到本人。”
五条悟飞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诶？你知道他？”宁宁震惊。
“诶？你不知道？？”五条悟更震惊。
“你不知道本王？？1吉尔伽美什出离震怒。
场面陷入尴尬的寂静中，风中只有噼里啪啦的尸块燃烧声。
宁宁干笑，小声解释道：“啊这……不是也一直没有机会问嘛。”
吉尔伽美什的身形直接消失了。
五条悟没忍住笑，噗嗤一声。
“你还有心情笑啊1宁宁简直想给他一脚，“事情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事情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哭也于事无补埃”五条说道，“杰还活着，这一点不用担心。不过，我需要知道真人来找他的目的。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详细地告诉我吧。”
“嗯。”听到五条笃定的话，宁宁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下来，将真人来后休息室里的对话完整得复述了一遍，甚至连语气都模仿得很像。对于五条悟一脸“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才能”的意外表情，宁宁连白眼都吝惜于给他，问了一个盘桓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真人说这是杰的愿望，为什么？”
喔，看来已经明白真人没说谎啊？不过就算如此也还能保持冷静，果然是已经对杰情根深种了么？真棘手碍…眼罩有天然的遮挡，五条悟不用掩饰自己的眼神。他轻松地说道：“嘛，人都有比较叛逆的时期嘛。杰只是叛逆期比普通人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五条悟拿手比划了一小截距离，“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宁宁看向燃烧的火堆，讲了个冷笑话：“活过今晚？”
五条悟非常捧场地鼓掌：“是个不错的目标。我知道一群跟你志同道合的人——这样，我先送你和他们汇合。”
宁宁刚想问他怎么送，就被高大的男人拎住后衣领。眼前忽然一闪，她屏住呼吸甚至还没来得及换气，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破碎的街道变成一处空旷干净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坐在一起啜泣低鸣的人。
这些人或绝望或悲痛，呆滞地坐在操场上，无人注意她的到来。
操场上唯一一个站着的人，此刻就在两人旁边。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一头黑发，看起来冷静沉着，比五条给人的感觉还要更加可靠。
“五条老师。”黑发高中生主动打招呼。
“哟，惠，没有出现意外吧。”五条悟挥手回应，转头看向广场上的人群。
……尽管已经看过许多次这样的画面，但宁宁还是觉得五条悟这条眼罩戴地十分没有必要。
“嗯，一切正常。”在黑发高中生说话的同时，一只白色的狗从黑暗中蹿出来，截击了一只利用附近树枝游荡过来的猴子。白狗把猴子扑到地上后，立刻咬断了它的脖子。
鲜血飞溅。离事件发生最近的区域，传来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正常吗？宁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两人对话让她的心情出奇平静，连附近不断传来的哀鸣都无法让她浸入到这种悲伤与沉重之中。
“那就好。”五条转过头来，“这位是三千院宁宁，她有自保能力，不用太关照她。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已经从两人面前消失了。
四目相对，还是高中生先打招呼：“你好，三千院小姐。我叫伏黑，有事可以直接叫我。”
“谢谢。”宁宁向他颔首致礼，颇有些好奇地用敬语问道，“伏黑君是五条先生的学生吗？”
“是的。”伏黑也立刻用敬语答道，“我是咒术高专的三年生，五条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
“有那样随心所欲的老师，你们一定很辛苦吧。”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些们，但这不妨碍宁宁说点儿五条的坏话。
“不，五条老师并不是随心所欲。”伏黑认真地说道。
“啊啦啦……”难道五条当老师是认真负责的那种类型吗！？不知为何，宁宁脑海里浮现出取下眼罩穿着围裙在男生宿舍门口温柔地喊“伏黑君起来吃早饭人家已经准备好了营养早餐喔”的画面……真是讨厌的幻想啊！宁宁一阵恶寒，正想为自己的失礼言行假装诚心诚意地道歉，就听伏黑的声音又响起来：
“那家伙已经完全是为所欲为了。学生们升为特级之后，打着你们需要实战锻炼的旗号，堂而皇之地让学生做他的工作。在别人要死要活的时候跑去买特产，如果是自己特别喜欢的食物就会理所当然地独享。这哪里是老师，完全是资本家啊1
伏黑的语速越到最后就越快，说到最后，两人视线交织，纷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革命友谊燃起的火光。
那是一种对五条爱恨交织，其中爱占1恨占99的感情；那是一种对五条欲揍之而后快但又打不过的共鸣。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心有灵犀”地说话时，那颗猩红色的星星移到中天。星光一寸一寸驱散了广场上的黑暗，将一切都笼罩在绯红之中。
宁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随之袭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伏黑忙扶着她在旁边花坛的水泥边缘上坐下：“三千院前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道金色的人影再度出现，立于还在犯晕的宁宁身前，他的影子落下来，笼住身后的两人。吉尔伽美什低下头看着宁宁，声音隐约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你这白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