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宁宁久违地做梦了。
看见犹格·索托斯依旧保持着那张她熟悉又觉得别扭的女性面容时, 宁宁难得有些迟疑。
犹格倒是不以为意，脸上带着温和又有一丝怯意的微笑。宁宁被这个笑晃花眼，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你不觉得意义这个词本身就很虚无吗？”犹格反问道, 清脆的声音如同一连串悦耳的音符, “意义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顺其自然地出生, 顺其自然地死亡, 对于一切有终点之物, 意义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但既然已经走到终点，存在也已经消亡, 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让我觉得意义毫无意义, 这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如果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们的相遇又算什么呢？”
犹格哈哈笑了, 她抹了抹宁宁的头，说道：“我们不同。”
宁宁垂眼看着离自己的下巴只有数公分的地面, 认同地点头：“确实不同。”
她还是第一次在梦里见犹格被埋在地面下只露出一个头。
犹格坐在她面前, 用着撑着脸：“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这么对待的滋味不好受吧？”
“……倒也没什么。”宁宁本来想说，你不是我最信任的人，但这句话从声带震动到达舌尖的短短时间内，她发现犹格说的没错。
不用去思考太复杂的东西，只要把面前的犹格换成其他自己认识的人，宁宁都会不同程度地感到恐慌——尽管她不一定会表现出来。但面对摆出“我现在对你不怀好意”的犹格，宁宁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安。
犹格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笑起来。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赤/裸的脚尖几乎碰到宁宁的下巴。
宁宁听到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一定要受到伤害，才会相信自己被背叛了, 是吗？”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唯一能‘背叛’我的人，就是吉尔。”宁宁笑了笑，“这就巧了，他说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你暗示他会背叛我。”
“我确实动了你的记忆。”犹格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不过，你也察觉到了，却依旧认为我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不是吗？”
宁宁没有否认。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梦中相见了。”
随着犹格的话音落下，宁宁听到远处传来的海潮声。层层叠叠的水浪向这里涌来，又仿佛抵达了一般消失。
雾气渐渐升起，在雾气之中，无数如梦似幻的虹色泡泡轻飘飘地出现，面前犹格的身形仿佛要与泡泡化为一体。
“ph\'nglui mglw\' 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古老的语言在一阵阵的浪潮声中响起，宁宁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向犹格。但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黑暗，已经比黑暗更为诡异的虹色泡泡。这些泡泡构筑成庞大的光辉，逐渐充斥了整个空间。
无尽的潮声被吞没，宁宁在耀眼的光芒中醒转过来。
“又做梦了啊。”
浅浅的阴影覆下来，宁宁微微偏过头，是吉尔伽美什站在床边。她撑着床坐起来，点了点头：“我梦见犹格了。”
见吉尔伽美什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宁宁又说道：“他跟我道别。”
吉尔伽美什冷哼了一声：“反正只是不会在梦里再见你了吧。”他说着走到桌子前坐下。
“……为什么会知道啊？”宁宁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吉尔伽美什。
“别忘了，本王能看见未来。”吉尔伽美什淡淡说道。
“你看见了我和他相见的未来吗？”宁宁揉着额头从床上走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犹格啊。”
“你不讨厌他才让人觉得很奇怪啊……”吉尔伽美什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他的声音被外面的潮水声淹没，宁宁没有听真切，想要追问时，门口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吉尔伽美什的身形变成透明颜色，宁宁看了他一眼，走到门旁扬声问道：“是谁？”
“宁宁姐，是我，虎杖。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宁宁打开门，看到虎杖站在门前。走道里相当昏暗，一股潮湿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借着房间的灯光，宁宁看到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层海泥，泥沼中还有些类似裙带菜、水母尸体之类的东西。
都是些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在船舱内的东西。
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况，宁宁也只是因为太过意外而愣了下，很快便回过神来：“有入侵者吗？”
“大概。但是还没有见到人，我打算去舰桥那里看看。又不放心宁宁姐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来和你说一声。”虎杖摸了摸后脑勺，他只是察觉到船上的气氛不对，结果拉开门看到的景象让他很是震惊了一下，根本没想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想先确认船上的人的安危。
“我和你一起去。等我一下。”
宁宁说着又把门关上了，她飞快地套上裤子和外衫，穿上轻便的运动鞋，全程不过一分钟。
“我们走吧。”
地上的淤泥不算厚，不至于一脚踩下就陷进去，但那种软烂的感觉伴随着恶臭的腥味，给人一种十分不快的感受。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舰桥走去，发现淤泥像是铺出了一条道路，通向舰桥。意识到这一点，两人加快脚步。但淤泥却在舰桥门口消失了，舰桥内部里面空无一人。两人把这一层都走了一遍，但依旧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而唯一的线索，或者说能让人联想到线索的东西，就是地上的这条像道路一样的淤泥。宁宁和虎杖沿着淤泥往回走，最后一路来到甲板。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海上的景象还是让人为之一怔。
海雾被几乎能把人吹飞的强风吹散开了，一轮圆满如玉盘的月亮高高挂在苍穹。然而洒落下来的月光并非银白色，被那颗诡谲的猩红行星侵染过后，如血的光芒铺满世界。在强风之中，泛着血色的黑暗汪洋波涛迭起，这艘小船却没有随着波浪起伏，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安定感破风前进。
“我去上方看看。”虎杖大声和宁宁说完，一跃便跳到瞭望台上。在澄澈的夜色中，虎杖可以清楚地看见，在行船的前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尽管距离遥远，但那座岛依旧让人感受到一种茫茫而不可知的恐怖。
虎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三两下从上方跳下来。
“宁宁姐，前面有座岛。”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海风吹地七零八落，只能勉强辨认。
宁宁干脆拉着他的袖子，两人一起回到船舱内。将舱门关上，依旧能听到外面呼号的狂风，但好歹已经不影响交谈了。
“那座岛有什么问题吗？你的脸色很难看。”
虎杖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很恐怖。和迷宫不一样的那种恐怖，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没事的，悠仁。”宁宁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我们先找找其他船员的踪迹吧，二十几号人，总不能说没就没了。”
“嗯，如果有异常我应该会发现才对……”虎杖说道。
“一层一层地找吧。”
宁宁刚说完，在狂风中，远方传来了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吟唱声。
“ph\'nglui mglw\' nafh …… wgah\'nagl ……”
“ph\'nglui mglw\' nafh …… r\'lyeh wgah\'nagl ……”
“ph\'nglui mglw\' 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像某种恶毒的咒语一般令人作呕，不断地重复着，可以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意识到了什么，像是火花一样的灵感从脑海里闪过，将未知的混沌照亮。宁宁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隐约有人的轮廓，却又有无数的触须在翻滚。这一瞥的画面深刻地镌刻在宁宁的脑海中，又让她回忆起了在巴黎郊区的教堂里所看到的景象。
克苏鲁——弗坦。
犹格·索托斯。
宁宁的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她再次从梦中惊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盗 梦 空 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