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逼仄的车厢里没有开灯, 只有仪表盘上幽幽的冷光在绯红中发出微弱的光芒。一片昏暗中，虎杖紧张地盯着她：“什么？”
“仓库里的那个怪物是特意挑选我进入迷宫的。”宁宁先说了结论。
“啊，我知道……”听到是这个, 虎杖放松下来。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宁宁意料, 宁宁不由愣住了。她心不在焉地拧开水喝了一口, 然后才问道：“那你知道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吗？”
“啊……？”这回轮到虎杖愣住了。
就连吉尔伽美什也在心象风景里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宁看到他的表情, 忽然反应过来, 她轻轻笑了笑, 问道：“你们说知道代行者特别选中我，是因为当时在仓库的三人里, 我是最弱的, 所以它把目标选为我并不奇怪, 是吗？”
虎杖抬手抓了抓脸颊, 好奇地问道：“宁宁姐说的不是这样吗？”
宁宁注意到他的袖子是白色的，这才发现自己腿上还搭着他的校服外套。宁宁赶紧把校服外套递给他：“你先穿上, 别一会儿把自己冻到了。”
“宁宁姐不冷了吗？”虎杖见她点头, 麻利地接过衣服套到身上。他往下拉了拉校服，问道：“那宁宁姐说的特意挑选是怎么回事？”
“代行者是刺客，它的目标就是我。背后有人指使它。”宁宁把羽绒服放到一旁，踩上自己的小靴子，握着那把黄金短剑，把后座另一边的空位留出来给吉尔伽美什。
“我今天一直在梦到那天在仓库里的情景。代行者能够抽取一个人最痛苦的回忆，以此为基础生成迷宫。个人能力的强弱于他而言, 意义并不是特别大吧？如果他只是想创造减员的情况，那一开始单独行动的悠仁才是最佳选择目标吧？但它却没有这么做。然而最后它冒着暴露自身的危险，也要把我拉入迷宫，不觉得这个行为太冒险了吗？”
被宁宁这么一说, 虎杖也觉得代行者的选择过于冒险了。虽然单看这一点还有些牵强，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白骨怪物不需要进食，他们也有理智。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杀人的目的，仿佛就是被制造出来，为了毁灭幸存的人类一般的杀戮机器……
从路上那些被吉尔伽美什的能力所震慑而藏起来的怪物可以看出，它们的本性就是恃强凌弱。这样的怪物，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指使，根本不会冒着被反杀的危险，在他们中特意让宁宁进入迷宫。
“可是，为什么……？”虎杖想不通了，会是谁针对宁宁做这种事呢？“难道是宁宁姐之前说的圣杯战争，你的对手和那些怪物合作了？”
那些怪物也可以合作？
“不是的。”一直沉默的吉尔伽美什忽然说道，他看向一脸疑惑的宁宁，淡淡说道：“你能召唤出本王，不是因为这里要发生圣杯战争，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状况。”
“现代以来，降灵仪式·英灵召唤这种魔术降格而成的召唤系统，可以在特定时间内，由参战的魔术师召唤出服务于自己的从者。但是，三千院宁宁，你在一个传承了千年的魔术世家中长大，哪怕你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魔术知识，你的长辈也绝对教过你，降灵仪式最正统的用途——”
吉尔伽美什的话没有说完，宁宁已经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
“宁宁，我不勉强你学习魔术。只是作为三千院家的人，有件事是你必须要知道的。”
“我知道你看过我书房里的《冬木市圣杯战争详记》，那里提到了英灵召唤——可别误会了，那种降灵仪式不过是魔术师们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将这一伟大而神圣的魔术降格成召唤系统罢了。我们家族千年以来，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届圣杯战争的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真正的降灵仪式——”
爷爷的教诲言犹在耳，宁宁低声重复道：
“真正的降灵仪式·英灵召唤，是拯救灵长世界的决战魔术。当阻碍灵长世界发展的大灾害出现时，世界会选中一名御主，召唤出立于七个属性顶点的冠位从者，讨灭灾害，让人类得以存续。”
不等两人说话，宁宁就自顾自说道：“可是这说不通啊，我只召唤出了你，而且连最基本的魔力供给都做不到。我从来都没有学习过魔术，怎么可能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我出去走走。”
“宁宁姐——”虎杖看着她甩上车门出去，刚想跟着出去，就被吉尔伽美什阻止了。
“没事，本王会跟着她。就先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虎杖抬头看了车窗外的吉尔伽美什一眼，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
……
东名高速公路上，前后都是连绵不断的柏油马路，随处可见的车辆与人类的残骸以超乎想象的惨烈方式堆在一起。天地之间静悄悄的，或许因为是冬季，连一声虫鸣都不可闻。在绯色的天地中，回荡的只有宁宁的脚步声。
她没走太远，站在一辆翻倒的银色私家车前。前后都是挤在一起变形的私家车。从破碎的车窗中，可以看到银色车里的是一家三口。父亲压在妻女身上，而他身下的妻子紧紧抱着幼小的女童。血色已经干涸蒙上灰尘，他们冰封的尸体也渐渐开始腐烂。
“这是我的错吗？”宁宁轻声问道。
“不是。”吉尔伽美什断言。
“我原本能阻止吗？”宁宁又问道。
“不能。”吉尔伽美什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
“真的？”
宁宁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身侧，吉尔伽美什于是显出身形，他迎向御主的眼神，露出嚣张的笑容。
“本王可以保证。”
“喔……谢谢你。”宁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视线又回到那一家三口身上，她问道：“我是不是很逊？”
“有一点。”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里有极淡的笑意。
“……就一点吗？”
“别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三千院宁宁。本王早就知道你是什么德性，本来也没有对你抱有多大的希望。”吉尔伽美什傲然说道。
“我该为此感到高兴吗？”宁宁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吉尔伽美什问道。
宁宁握紧手，这才发现她还攥着吉尔伽美什给她的那把黄金短剑。宁宁竖起剑刃，指腹轻轻从剑尖上游走而过。这柄剑比她想象地还要锋利——
一瞬的刺痛后，她的指腹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溢出。
宁宁呆呆看着伤口，忽地笑了一声：“说出来大概会引你发笑吧，但我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这种心情很复杂。她不后悔自己选择了音乐，但也痛恨自己的无力。
她这样弱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光是保住性命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每当意识到这一点，她总是无法避免地想到乙骨的死。因为乙骨于她而言，是特别的存在，所以在意识世界的迷宫中，他才被迫承受那些不讲理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那的确不是现实，可在现实中，死亡也没有逆转的机会。只要发生一次……乙骨就会彻底死去。
从迷宫醒来之后，宁宁一直避免去想这件事。但就算她逃避，事实就是事实。
当人类文明被摧毁，这个世界回归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之下时，弱小就成了原罪。
这样无力的她，却是被选中要成为“英雄”的人。
如果她人生的前二十年，都用来学习魔术的话，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宁宁失笑，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她正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却被吉尔伽美什握住手腕，扯到身前。她踉跄半步，回过神来，就见吉尔伽美什低头将她受伤的指腹含入口中。湿热的口腔内壁紧紧贴过来，湿漉漉的舌尖卷过流血的地方，粗糙的舌苔从伤口上擦过，麻麻的刺痛感倒是其次，但这种暧昧的触感，让宁宁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她挣扎了一下，手腕隐隐作痛，但吉尔伽美什纹丝不动。
宁宁抬眼看向俊美的金发英灵，吉尔伽美什绯色的眼中一片清澄。她刚想说话，吉尔伽美什已经松口，最后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下她的伤口才放手。
“不要忘记现在的不甘心就好。”吉尔伽美什说道。
“……”宁宁忍不住露出了看变/态的眼神。
“魔术师的□□里包含着魔力，在你无法进行魔力供给的情况下，不要浪费珍贵的资源。”吉尔伽美什双手环胸，大义凛然地说道。
“……难道以后我一直供应不上魔力的话，你就要变成吸血鬼了？”宁宁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她还没从自己拿了rpg勇者主角剧本的冲击中缓过来，又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可能要从御主变成储备粮，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吉尔伽美什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宁宁怀疑得看着他。
“你现在没有知道的必要。令咒在使用时也可以补充魔力，总体来说，现在不用太担心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见吉尔伽美什不愿说明，宁宁也不追问。她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决定等回到箱根老宅后，再慢慢调查。
“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吉尔伽美什：总之先插一个flag。
宁宁：我真的拿了主角剧本？
虎杖：这难道就是（咒回的）男主角和（咒回同人的）女主角？
乙骨：学弟，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