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林知霜到家时都尉府大门口已经点上了灯笼,门房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夫人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都尉就要亲自去宫里找人了,您瞧,马都牵出来了。”
林知霜笑了笑被丫鬟扶下马车,她一看踏雪正孤零零地被拴在一边——她已是许久没看到踏雪,情不自禁地上前摸了摸油光水亮的马身。这些日子它伙食甚好,也不常出去走动,看着竟长了些膘。
踏雪认她作半个主人,主动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林知霜想起了自己的那匹小马,随口对丫鬟说道,“哪一日回去把红枣接来,也给它做个伴。”
“它脾气不好,你若是把红枣接来,怕是要天天被它踹。”丫鬟没出声,却是萧安庭从背后答道。
“你怎么出来了?”林知霜欣喜地转过身,萧安庭已经迎了上来,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夫人在外许久不回,回家第一件事竟是看马,我自然要来看看这马有什么好看的。”萧安庭话里话外都带着股委屈劲。本以为他早些忙完军中的事情,早早回来还能和林知霜温存片刻,不曾想他都快望眼欲穿了,他新婚燕尔的夫人在这里摸自己的军马。
“天天就夫人夫人的……害不害臊……”林知霜紧了紧抓着他的手,小声嘀咕着,当着下人的面有点不好意思。
她这么一嘀咕,萧安庭倒是想起这小妮子自从新婚那一晚揭红盖头时含糊地叫了他一声夫君后,便再也没这么唤过他,心里顿时有点吃味,干脆一把把人抱起来从府门一路到了里屋。
“哎哎哎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林知霜拍着他的肩膀,细声细气地叫着。一路上的下人看到这幅光景都纷纷低了头偷笑,只当没看见。
萧安庭这个脾气是不可能大剌剌地直接说出自己的心事的,只是故意板着脸不说话,把人抱到屋里也不肯放下来,非让她坐自己腿上。门外的下人们端着晚膳探头探脑看了看正犹豫着要不要送进来。
“萧都尉,好都尉,放我下来,好丢人……”林知霜哪里拗得过他,扭来扭去,还是被他牢牢地制在怀里,折腾半天只好求饶。
“成婚了你还叫我都尉?”萧安庭凉凉地瞥她一眼。
林知霜才新婚,多了个夫君其实不太习惯。见萧安庭刻意在外人前和自己亲昵,也依旧神经大条地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明白问题症结在何处,她红着脸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唤了他两句好夫君,又讨饶着亲密地叫他的名字,萧安庭才满意地放开她。
“今日你家老管家送来不少箱子,说是你的的闺阁用品。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有一箱是你的书籍字画之类,还放着等你自己来瞧。”二人闹完了开始用晚膳,萧安庭边说边给林知霜盛了碗老鸭汤。
林知霜点点头,她这燕京才女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从小到大自己也有不少闺阁笔墨,姐姐都给她收拾过来了。
然而就是这一箱子的东西让萧安庭晚上又有些不痛快。
他想着陪陪林知霜,便自告奋勇帮她一起收整。然而那一本诗集偏偏落入了他的手中,又偏偏被他不小心摔在地上,掉出了中间夹着的几张纸片——明显是几篇寄托少女情思的相思诗句。
根本不需要问,萧安庭就知道这几首诗是写给谁的,一时间如鲠在喉。可褚光熙和林知霜的过去就在那里,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抹去的,他也答应了林知霜要给她些时间去遗忘——故而只能自己和自己较劲生气。他虽然是清清白白毫无过去,此生此世第一个动心的就是林知霜,但他并没有权利要求林知霜亦是如此。只是人性就是得寸进尺,贪多不足,如今娶了林知霜,萧安庭还是不由自主地奢望更多。
他余光瞥了眼林知霜,她正低头解着绑字画的绸带,无暇顾忌他。萧安庭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后槽牙,把那几张纸片原封不动地夹了回去,然后冷不丁地伸手捏住林知霜的下巴,低下头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林知霜早就忘了自己年少时藏在这本诗集里的秘密,被他一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呸,色痞子!”
萧安庭见她笑得开心,心中的郁闷减了七八分,故意问道,“这本诗集不如就收起来吧,不放在外面了,你挑些字画挂起来便是。”
林知霜随意看了一眼他手里抓的诗集,什么也没想起来,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百转千回,“都随你,我也觉得我以前的诗有不少都蠢得很。”
闻言萧安庭一阵快意,又扑过来捧着她的脸亲了几口,一不小心还把边上一堆摞起来的卷轴碰散了,气得林知霜捶了他好几下。
“萧安庭!你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的!”
“小事,我帮你收。”萧安庭笑着一把把人往怀里一拉,两人一下子倒在卧房内铺着的地毯上,书籍字画散了一地。
林知霜还没抗议出口就被萧安庭堵住了嘴,随即他整个人都压了上来。不管是帮忙还是捣乱,他此生只想和林知霜闹。
窗外院中静悄悄,丫鬟们都屏声闭气地退了出去,只留窗前的一点烛火,烛光透过拢着的窗纸投下一抹剪影,在蒙蒙夜色中微微颤动跳跃。
直到夜半时分,终于尽兴的萧安庭抱着人去洗漱,林知霜才迷迷糊糊地想着——这番动静,母亲可算是放心了吧……
之后几日萧安庭照例去京外的镇北军营,而林知霜也没有闲下来。萧安庭把家私都交代给了她。他一心都在镇北军和北地郡前线,这么多年的积蓄加上皇帝最近的赏赐,也没有好好打理。金银古董还好说,在库房里放着便是,可几个铺子和庄子就只能是随便找个人看着。林知霜帮他清点了家中的产业,发现皇帝出手相当阔绰,连皇家在东城苑的铺子都送了好几家给萧安庭,细细算来他确实身家不菲。若是多放些心思,每年从铺子和庄子的收益就能是好大一笔进账。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林知霜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管不过来。
她这几天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俨然要当个小富婆的架势,理了几天账本就带着人去了几个铺子转了转。
东城苑的铺子完全不用担心,寸土寸金的地界,往来的又都是豪绅贵胄,不愁没生意。剩下的几家问题也不大,只是东家常年没人监督,掌柜和伙计们都有些懈怠,敲打几句再加加月钱,一个个也能多上点心。
只有一家成衣店,这几年一直在亏本。林知霜便特地去店里细细考察一番,又和掌柜的聊了几句。
掌柜的一开始以为东家来兴师问罪了,有些战战兢兢,面对着林知霜问一句答一句,颇为紧张。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林知霜通情达理,也好说话,这才开了闸似地大倒苦水,说这几年生意一直难做,面料成本一直在涨,店里怕砸招牌,不敢偷工减料,但成衣价格也只能随之水涨船高。掌柜的担心价格高了卖不出去,只能想方设法地压利润空间,故而卖出去一件成衣挣的钱本来就少,而买的人也变少了,这几年就只能亏本。
林知霜有些不解,“为何面料成本一直在涨?其他的店家难道就不受影响吗?”
掌柜的继续给她解释。原来这家成衣店的招牌货都是皮衣,原先的皮货都是从西域进的,皮料好坏都有,价格也分层次,故而家底殷实些的人家都能买得起。可这几年皮料价格猛涨,别说好料子了,就是些破碎的边角碎料那也贵出了五六成,好料子就不提了,价格翻了三四倍。这样普通人家自然买不起,富贵人家也嫌价格太贵,还不如去买丝绸货,故而这生意就逐渐冷清了下来。这家店又是以皮货当招牌的,招牌倒了别的自然也顶不上去。
林知霜只觉得奇怪。大晋自从和突厥断了通商互市,这些西域洋货都是从西边走。这几年西边疆域风平浪静,皮货价格不应该一直猛涨,居高不下。
掌柜还拿出了放在店里的进货记录,一条一条写得颇为详实,明显看出这几年的皮料价格疯狂上涨。翻了几页林知霜看出些门道来,问道,“都说货比三家,为何进货只有这寥寥几家商队?掌柜的不曾问过别的商队吗?”
掌柜的摇头,“西边路难走,商队也就这么几家,买来买去都一个价,都贵。”
林知霜放下账本点了点头,“掌柜的,劳烦您再去问问有没有别的进货门路,若是实在没有,那再另做打算。”
掌柜连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