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嫁庶妃 5
这时候的季出虞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几天以后，江念芷如约陪季出虞去西苑看花。两位少女玩得很是尽兴，尤其是江念芷，一扫前几天在丞相府的郁郁不乐，少有地展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笑容。
“念芷，回去吧？”眼看太阳已渐渐西沉，季出虞对江念芷道，“快到晚膳时间了。”
江念芷正要答应，却突然目光一凝。她专注地听了一会儿，问季出虞：“初鱼，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季出虞一愣，也跟着静神细听：“声音？……鸟叫声？”
准确来说，是幼鸟的叫声。江念芷向她示意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往花海深处走去。
从一片又一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海棠之间穿过，走到花海的尽头，两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身前不远处那株清雅的西府海棠旁边。一只毛茸茸的雏鸟蜷缩在那儿，微微发抖，偶尔发出一声稚嫩喑哑的叫声。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喜鹊。
一侧有棵杨树。季出虞抬头望了望。这小喜鹊大概是不慎从巢里跌了出来。
江念芷快步上前。在观察了一番之后，她安心地站起身道：“它没受伤。”
“要把它放回去吗？上面有个鸟窝，里面也有几只幼鸟。”到树上巡视了一番的季出虞汇报情况。
“先等等吧。贸然靠近怕是会惊吓到它们。”江念芷犹豫片刻，“已经接近傍晚，它们的母亲应该快归巢了。若是实在不行，再由我们代劳。”
确实，由鸟妈妈把小鸟叼回去，肯定比人类干预要好些。
于是季出虞跟随江念芷后退到不起眼的位置，等待亲鸟回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一只成年喜鹊飞上了杨树的枝头。又过了不久，它似乎发现了某个孩子的失踪，从窝里跳出来，焦急地喳喳叫起来。树下的雏鸟也赶忙叫了一声，回应着它的妈妈。
江念芷怔怔地注视着两只鸟儿，仿佛在透过舐犊情深的鸟妈妈，看许多年前那个温柔慈爱的女子。那个女人宠溺地笑着，柔声唤她……
“念芷？”
被这一声惊醒的江念芷茫然望向一旁的初鱼。对方正一脸担忧，关切地瞧着她。
她回了初鱼一个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总有一天呀，芷芷你会遇见一个人，那人会像我一样，待你好，爱你、保护你，愿意倾听你所有的心事……”
娘亲，您不必再为我担心了。我想，我终于遇到了这个人——纵使我与她之间的情谊不是男女之爱，但却比男女之爱更为深厚诚挚。
愣神了片刻后，江念芷转向身侧的少女，仿佛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一般，目光坚定。
她说：“初鱼，我想对你说件事。”
接下来，季出虞听女主说起了从前。
其实无非就是女主的娘亲如何宠爱她，娘亲去世后女主如何被主母姨娘姐姐甚至下人们欺负的事情。这些季出虞早在原作里了解过了，现在又听女主概括性地讲一遍。只不过女主说的时候更侧重前者，而对后者一语带过。
但即使早已知晓这些旧事，在看到女主这般将真心托与她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动了。
而后她又心生惭愧：女主真心对自己，自己却就这么看着人家爱上渣男，似乎太不够意思了。
要不其他地方照着剧情走，但是阻止女主跟男主产生感情纠葛？
系统听见季出虞这样问它，回答道：“宿主，你想在各方面都护着女主，却忽略了一点：你不会永远待在这个世界。等你完成任务离开之后，一直被你保护着的女主该如何自保？”
“……”
季出虞很想反驳。但她想起，原作里女主在受到那次终极打击之前，确实极其纯良小白花。即使是被别人霸凌欺侮，也不会心生怨恨，从来没有过报复的念头。甚至会因为一些人的苦衷而谅解他们。
女主并不会料到，母亲常告诫她不可摒弃的“良善之心”，反而将她推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以赤诚之心待人，最终换来的却是利用和背叛。
就算自己能教女主武功什么的，培养她的能力让她变得强大起来；可女主太善良这个问题……能怎么办？
对此，季出虞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那么，把女主带回还月阁后让阁里对其进行教导如何？虽然还月阁在以各种手段锤炼人这方面确实很擅长，但想到还月阁用的方式有多惨无人道，季出虞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宿主你这次‘拯救女主’的任务，不仅仅在于保护，而更在于教会女主成长，让她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对于生性纯良的女主来说，还是让她受些磨练为好。”
“好吧。”她罕见地没有呛系统，而是默默应声。
而与此同时，女主简短的讲述也行进到尾声。她面颊微红，羞涩却执着：“我一直相信娘亲说的话，所以，什么痛苦，都不要紧。这些小事，都不会有将来会遇见的那个人重要。”
“初鱼，能够认识你，我很开心。能够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我……也一样。”
纵然心里有万般复杂心绪，季出虞也只是笑着回应。
很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怀着不同心情的两人思绪。已经从树上飞下来的喜鹊母亲紧紧贴着地上的小喜鹊，似动又不敢动，只是对着一个方向发出威胁警告的叫声。
而不远处，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猫，正直勾勾盯着蜷缩成一小团的小鸟。它无视成年喜鹊的威胁，只盯着稚嫩幼小的小喜鹊，已然确定了自己真正的猎物。此猫浑身雪白，踏着静悄悄的步子一步步逼近，蓝色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芒。
季出虞认出来，那是百里朔的宠妾凝嫣养的猫。这只猫受尽其主人的溺爱，性格也像极了它的主子，平日里骄横跋扈，没少抓伤咬伤丫鬟仆从，甚至挠花过另一位侍妾的脸。而因为凝嫣在百里朔面前十分得宠，此猫也就一直这样猖狂着，没受过什么惩罚。
下一刻，大猫暴起，迅速奔来，凶神恶煞地要扑向小喜鹊。
“念芷1
惊呼出声的江念芷顾不上许多，就连身后初鱼关切的呼喊也顾不上。她向前飞扑，一把将两只喜鹊护在怀里，而后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被揽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江念芷仓皇抬头，撞进对方深沉黝黑的眼眸里。
“宁王殿下……”
此时的季出虞手里拎着那只该死的猫，看着拥在一起的男女主二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她当然不可能会反应比男主慢，但是系统严令禁止她救女主，因为这是男女主产生感情的必需剧情，她不能干扰。她只能眼看着百里朔上前护住江念芷，自己装成慢了一步的样子。
包括男主全程旁听这件事，她也一直憋屈地装作毫无所觉。
季出虞无能狂怒：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而这一头，抱着江念芷的百里朔，心中风起云涌。
刚刚的所见所闻，让他开始对这位替嫁王妃有所动遥倒不是因为救鸟这件事本身而被打动，他的那几个侍妾并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和争宠，她们时常会做出这种类似的爱护小动物举动，以显示自己的善良。但即使她们伪装得再好，眼神里的那种算计和圆滑都是掩盖不住的。
眼前这个少女不一样。在温柔对待那只小鸟时，在提及那些悲惨过往时，她的眼神里，始终只有纯净。
即使经历过那么多的恶意和残虐，也不曾扭曲的纯净。
若是季出虞知道他想法定又要嘲笑他：这只能说明那些侍妾演技还不够精湛。女配不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然而季出虞虽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却知道这一次剧情为何会成为男主对女主动心的契机——
她与自己以往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百里朔想。
生长在王室的百里朔幼年见过许多宫妃的勾心斗角，包括他的母妃，虽然爱他，且本性善良，却也还是因为无法得到父皇唯一的爱而心灰意冷，开始谋害其他妃嫔。最终他的母妃在和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争斗中落败，郁郁而终。向太后复仇，是他最初想夺权的原因。
后来他也有过一些女人，但她们都跟他幼年所见过的那些妃嫔一样，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而争风吃醋，尽显丑态。
他爱上听柳正是因为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冰冰的样子，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不在意所谓的权势名利。可哪怕是如同天上月一样高不可攀的听柳，比起怀里这个少女，也终究缺少了些什么。
坚韧善良、即使身在泥沼之中也不被践污的纯白。
趁着男主发呆之际，季出虞忙不迭地把无助看向她的女主从他怀里救了出来。季出虞把女主拉到自己身后，低头拱手，沉声道：“手下救护不力，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两人一个真心把她当作朋友，一个有求于她，自然都不可能责怪她。百里朔轻描淡写几句把季出虞的失误随口带过，并不打算处罚。
“那这猫……”季出虞看了眼被自己扔给男主护卫的大白猫。刚才还凶残无比的恶猫现在倒老实了许多，惊恐地瞪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杀了。这种会伤到主子的畜生，无须留着。”百里朔冷漠道。
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的百里朔，很快便寻了个借口走了。而这之后，一向敏锐的江念芷发现，自家的小护卫初鱼，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