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劫篇(三十)
空仓山夜已深,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
身边吗所有人都很信任尉迟熙,从来都没有过任何防备。
尉迟熙偷偷走出房间,看着自己曾经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往事如洪水猛兽,涌上心头。
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五年,天冷有林芸的关心,随时可以吃到沫如做的五米粥,还有许多师叔打闹。
她走入竹林,雪下了一整夜,空仓山真的好冷。可最冷也不过人心。
想起以前她与沫如,一同在这里练剑的日子,林芸就站在一旁指导,她不禁有些感慨。
她仍然记得,在那次生辰宴上,很多人都在,沫如做了一大桌子菜。
习武之人吃的清淡,也更偏爱素食。可这次的桌上,为了合尉迟熙的胃口,有很多的大鱼大肉。
尉迟熙那时候刚刚和林芸吵架,心情不悦,想去找林芸,却拉不下面子去找她说话。
林芸早早地就替她准备了生辰礼物,是一只白毛狐狸。
在南疆的时候,为了过大漠,尉迟熙送出来尉迟渊给她找的那一只灵狐。
原来林芸都记得。
雪白的毛色,狭长的眼睛,和那只几乎是一模一样。
那日的生辰宴过得很热闹,往年在宫里,她的生辰宴虽然也会请来很多皇兄皇姐,但也只是吃吃饭喝喝酒。除了尉迟渊,从来不会有人为她专门准备寿礼。
只可惜后来,那只狐狸太过顽皮,养了半年就丢了。
尉迟熙停止了回忆,大步走向抚月阁。
抚月阁有两层,第一层只有一些茶具摆放,第二次有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抚月琴就摆在阳台中的木桌上。
她熟悉抚月阁的摆设和位置,没多久就找到了抚月琴。
抚月琴明显地摆在第二层房外。尉迟熙刚准备拿走,就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尉迟熙转身看到人影,一个踉跄没站稳。
她发现来人是林邱,心里没有底气。
“掌门?”
林邱明知故问:“夜已深,师侄来这做什么?”
“我就要去沛国和亲了,远离故土,夜不能寐,就无聊到处走走。恰好走到这里,想起往日里练琴的场景,就走上来看看。”尉迟熙也不管林邱信不信,反问林邱:“掌门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林邱也丝毫不掩饰:“我看见有人在竹林里走,心想夜深了还有人一直不睡,就跟上来看看。”
尉迟熙答:“嗯……这样啊……”
“既然是师侄,那我就先回去了。师侄既然怀念华极,那就是华极的福气。多看看也好,日后恐怕没机会了。”
林邱历练后,心气成熟了许多,恍然间,尉迟熙觉得林邱也不像是记忆里那样刁蛮了。
好多人,好多事都变了。
尉迟熙与他客套:“好,夜里雪大,掌门当心。”
林邱回:“你也是。”
等林邱走远后,尉迟熙偷出抚月琴,走到后山里。
来到以前尉迟渊独闯山门,来见林芸的地方。
和尉迟熙接头的人是尉迟渊的暗卫,阿七。阿七全身穿的漆黑,脸上蒙着面。
阿七也算是看着尉迟熙长大的,也是看着皇宫剧变,人人都变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一时间也有些神游。已经完全不能和往日童真的小女孩联系起来了。
尉迟熙把琴交给阿七。
抚月琴不小,尉迟熙根本没法带在身上。若是带在身上,林芸一眼就看得出。
阿七接过琴:“公主放心,皇上已经安排了军队,秘密前往沛国边境,到时就可与公主里应外合。公主的安全可以保证。”
“我知道。”她皇兄的本事,她从小就见识过。“你快走吧,待久了不安全,免得被人发现了。”
林邱看着阿七接过琴踏雪离开,才回到自己的房里睡觉。
这抚月琴,他没有学过,也不会用。华极其他长老也不会。留在这华极,留给林芸和他作对吗?偷去便偷去,对他而言还是好事一桩。
天亮了,林芸睡醒,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多想。
尉迟熙惴惴不安地离开华极。她甚至在看林芸之前,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走在雪上之中,身后留下两行脚印。
尉迟熙和林芸回到客栈,坐上了马车,踏上去往沛国的路。
空仓山在北城,北城就是大魏的北境,出了北城就到达沛国。
路上尉迟熙无聊,她拉开马车帘,林芸坐在马上,就走在尉迟渊马车旁。
尉迟熙问林芸:“师父,你什么时候出嫁?你出嫁之时,我恐怕来不了。”
“我没打算出嫁。”
尉迟熙生在皇宫,自幼收到的观念就是,女人的归宿就是要嫁人,做一个贤妻良母,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错愕地看着林芸:“师父,你这一生真自由。”
自由吗?比起尉迟熙,算是自由的吧。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自由一生。若是能仗剑天下,一人,一剑,足矣。”林芸说,眼里浮现出苍苍天下,还与她闲聊起来:“华极中的五位长老,出来徐长老,都没有出嫁。”
尉迟熙追问:“那徐长老的丈夫呢?怎么以前在华极,从来没有见过?”
“听说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别说你了,我都没见过。”
在尉迟熙心目中,徐长老就是守了大半辈子活寡。
“那徐长老,虽然总是凶神恶煞,但也是个可怜人呐。”
“怎么可怜了?”林芸问。
“她丈夫去世那么多年,怎么不可怜了?”
林芸坐在马上,笑笑没有说话。
沛国国土还不及大魏的一半,从北境到沛国的都城,迎亲的队伍有二十来人,也不过十日就能到。
尉迟熙穿着喜服,戴着盖头坐在轿子里面。
她的眼眸中没有喜色,眼妆很浓,看起来和她的年纪不合。
林芸带着斗笠,想起自己这个年龄,别提出嫁了,连华极都没出过。自己整日都在华极练练武,弹弹琴,过得比尉迟熙惬意多了。
不必有勾心斗角,不必有权谋算计。
林芸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有了妻子。她猛然想起那天在竹林中又看到了他,他的眼眸总是很亮,鼻梁高高,面色红润,丰神俊朗,穿着一身黑色锦衣,比她高半个头。
他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眼里全是温柔,像是三月的粉桃,更像是那年青山寺的桃花。
风吹起,林芸的衣衫飘起,泥沙飘扬,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前方的路。她好像曾经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如今擦擦眼睛,要从新开始了。
自己的《凤鸣》,以后不要再弹错了。
还有三日的路程,就要抵达都城了。林芸不打算入宫,就将尉迟熙送到宫门口就好。
看着花轿进入宫里,林芸离开都城。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雨滴滴落在林芸肩上,隐约之中,不知为何,林芸感到不安。
随着一声鸣响,林芸抬头,远处的一片白茫茫之中,纯色的天空之上有一缕彩色,在空中绽放以后,迅速落下。
心里面像是有一颗巨石在翻滚,林芸脱口而出:“糟了。”
这是华极的求救烟花,华极昌盛了百年,是什么事能让华极如此慌张,连求救的烟花都用上了?
林芸快步骑上马,拼尽全力快速骑回华极。
远处的大沛皇宫之内,尉迟熙正坐在喜床上。
自从尉迟熙进入都城,武迟就带领了三千精兵,埋伏在沛国的城外。这些精兵都是尉迟渊亲自挑选的,藏了好多年,个个都是高手。
沛国的军队在北城驻军。沛国皇帝自以为聪明,多长了个心眼,怕大魏反悔有诈,打算等尉迟熙进了宫才撤军。
如今尉迟熙虽然已经入宫,但军队还在路上,沛国都城剩下的军队不及总数的一半。
沛国皇帝四十多岁,嘴下全是胡须。尉迟熙听见开门的声响,手里握住的匕首又紧了紧。
沛国皇帝走进,掀起尉迟熙的盖头。尉迟熙拿出匕首,一刀插入沛国皇帝的胸膛。沛国皇帝没有死透,用力反抗尉迟熙。尉迟熙和他过了几招,沛国皇帝最终败下阵来。
与此同时,三千精兵冲入皇宫,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杀。
阿七先踏上屋檐,快步跑到尉迟熙身旁,把抚月琴给尉迟熙。
尉迟熙用抚月琴自保,和阿七杀出重围。
沛国的兵力本就比不上大魏,不久就败下阵来。
沛国的太子被俘虏,满身的鞭伤,被打的血肉模糊,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变成了阶下囚。
他嘴里口齿不清:“你……你们不知道,华极是沛国的……华极,迟早回来报复你们的……”
武迟听后,大声笑了一声,对他说:“是啊,可惜华极,也和沛国一样,已经快要被覆灭了。”
沛国太子听后,不可置信,沛国依赖了华极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就这样覆灭了?
他反驳:“你……怕不是小瞧了……这天下第一派……”
武迟不紧不慢地说:“这天下第一派不假,可是,大魏有着天下最勇猛的骑兵,还有天下最聪慧的皇帝。华极,也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太子奄奄一息,仍在反抗:“大魏狼子野心,终究会被天下所不容……”
尉迟熙与尉迟渊的军队里应外合,屠杀了整个皇宫,但是沛国的一些地方,还在负隅顽抗,拒绝投降。
林芸骑马在路上,都城附近的百姓都在逃命。
一个年轻的男子边逃跑边喊:“快逃啊,快逃啊,皇上驾崩了!”
林芸叫住他,问他详细:“这位大哥,皇帝怎么会突然驾崩呢?”
尉迟熙不过刚刚嫁过去,大沛皇帝就出事,林芸觉得这事有蹊跷。
尉迟熙也在沛国皇宫内,万一尉迟熙受伤呢?
男子有些疯癫:“皇上,皇上被刺杀了!”
林芸继续问:“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刺杀?”
“宫里逃出来的宫女说,是……是新王妃,新王妃联合魏国人,诈婚……姑娘,赶紧逃吧。”
说话的男子说完,急忙逃走。
林芸突然想到些什么,再也不敢耽误。
好一个大魏,好一个尉迟熙,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尉迟家的兄妹,你们真的无耻,你们利用我的爱。
尉迟熙和武迟屠杀沛国皇宫那日,尉迟渊亲自领兵来到华极。
原先尉迟渊来过华极一次,已经摸清了华极的地形,甚至是掌门人,和弟子们住哪里都记得清。
尉迟渊首先来到掌门林邱房里,林邱已经熟睡。
林邱武功不及尉迟渊,尉迟渊偷袭下去,林邱直接被杀害了。身上被连续捅了好几剑。
阿三先带着几位暗卫,跟着尉迟渊来到华极。他去到各位长老房里,捅破窗户纸,把迷魂烟伸进窗户里。
熟睡的人没有意识,无声无息地被迷晕了。他们闯入长老房里,被长剑刺死。
三位长老都死了,只剩下武功最高的徐长老和云梦长老没死,只是在众人都围攻之下,受了一些小伤。
林瑶失去掌门之位,反而因祸得福,住在普通弟子的房里,逃过一劫。
徐长老边走边逃,从空中发出求救烟花。可惜华极这些年,独揽武林之主的位置,有些派别虎视眈眈,更别提派出弟子救助了。
只有燕山派和青山寺,看到烟花后,准备派出弟子赶往华极。
华极的大弟子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师父,不可啊!华极千人且不能自保,更何况我派八百余人?不论华极如何,燕山都承担不起这场浩劫!”
燕山派掌门只能作罢。
只有青山寺派出弟子,赶往华极。
几千弟子立即醒来,尉迟渊一声令下,所有骑兵冲出黑暗,仿佛是一群野兽,要撕碎这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