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何为心机深沉
正在郁秋染与战沉朗僵持之时, 董事会的秘书长叫住她,提醒到既然她已经在董事会正式记名,就要去办理一些手续,签署几份文件, 因为有很多权限要开通。
敖景羿示意她先去, 他和战沉朗在这里等她。
郁秋染笑着点点头,然后她手往前一送, 紧紧握住了战沉朗的手掌上下摇了摇:“那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阿朗。”
战沉朗动作僵直地收回手。他看着郁秋染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灿烂笑容, 然后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就像个巡视领地的雄狮一样跟着秘书长离开了。
这时,他听到敖景羿跟他商量:“阿朗,苏恬恬那边我已经查清楚了。”
敖景羿顿了顿:“没查出她有问题。”
战沉朗默默地接收了敖景羿发来的资料。
苏恬恬在五岁那年跟父母一起去游乐园的路上, 遭遇道路坍塌, 车辆被埋进了深坑, 最后被刨出来时, 只有被父母亲紧紧护在怀里的她存活下来。
她从此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家境本来也算宽裕。苏爷爷是著名的甜点师,苏奶奶是幼儿园的院长。
可她的爷爷在她十岁那年去世, 奶奶很快也被查出患有癌症, 从此这个家庭境遇逐渐下滑,直至一贫如洗。
苏恬恬正是为了获得高额奖学金来补贴奶奶的药费, 才选择转到了神夏九州学院。
她的社会人际关系很简单,以前学校的师生和周围邻里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
敖景羿反复地筛选和调查, 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是他阴谋论了。
而战沉朗看着资料上那句“社会关系简单”,顿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郁秋染伪装性别来到学院,肯定跟郁家内部的斗争有关。如果斗争局势激烈, 这个伪装可能要长达数年。
但世家嫡系,一般都会在18岁成人时订婚。
郁秋染如果那时还需继续伪装,订婚对象的选择就会很麻烦。
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带着谎言联姻风险很大。反倒不如选
择一个符合自己喜好,又毫无人脉的平民女孩,方便拿捏在手里,更方便以后退婚。
战沉朗想到刚刚在圆桌会议上,郁秋染将郁媛一击即杀,直接在董事会面前挂名,树立了自己熠熠生辉的形象。
再想想,或许郁秋染入校以来一直对郁媛不闻不问,就是在等待时机。
郁殿,是一个擅长蛰伏,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的高明捕猎者。
所以她在这件事上还更进了一步,通过种种行动让苏恬恬喜欢上了她。这样即便以后被发现了真实性别,对方也不忍心责怪,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帮她掩盖。
战沉朗又回忆起,他当时第一次看到苏恬恬,就觉得对方像个容易招惹狮子的小白兔,还隐隐觉得她是郁殿的猎物。
明明直觉早已提醒过他,可他却忽视了这个事实。
战沉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敖景羿发现他走神,有些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朗,你也帮忙想想办法。”
敖景羿眉头紧锁:“我看阿染是真的很喜欢苏恬恬,为了救她都不顾一切地从树上跳下来跟绑匪搏斗。”
他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地压下心中莫名产生的落寞:“但我还是不看好他们的关系。地位相差太大,以后谈恋爱会遭受来自各方的很多压力。”
战沉朗默了默。
不,或许郁殿本身想要的,就是地位相差巨大的“恋人”,有利于她出手控制对方。
说不定他和敖景羿之前隔开苏恬恬,根本就是在给郁殿帮倒忙。
郁秋染碍于情面不好说什么,只得通过这次营救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想到这里,战沉朗踟躇了片刻。
郁秋染的秘密涉及郁家内部的斗争,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他原本打算假装不知道。
可没想到郁秋染过于敏锐,这么快就识破了他。
而且,战沉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树上咕咕叫着,把头藏在翅膀下偷偷观察他的鸽子。
悄无声息跳下窗台,竖起尾巴在墙角一闪而过的猫咪。
还有被
主人牵在手里,边走边扭头对他“呜汪”的大狗……
郁殿的侦察兵遍布四处。总觉得,他一但有了泄漏秘密的倾向,就会被立刻暗杀。
战沉朗看着忧心忡忡的敖景羿。
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阿羿,他虽然是好心,但他一直帮倒忙,时间久了,要是惹恼了郁殿,就大事不妙了。
事到如今,为了拯救好兄弟,也为了通过周围的动物哨兵向郁秋染传达自己的态度,战沉朗觉得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拍了拍敖景羿的肩膀,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带着些许安慰的表情:“阿羿,你不用担心,郁殿她肯定没问题的。”
敖景羿有些生气地反驳他:“已经换了称呼了!这样以后大家就是亲近的兄弟。他天天没心没肺,缺乏警惕性,还总对人心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战沉朗顿了一下,纠正自己的称呼重新来了一遍:“我觉得阿染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还是不要插手过多。”
他艰难地思考,到底要怎么在不暴露郁秋染秘密的情况下,给敖景羿一个放手的理由。
半晌,不善言辞的他憋出了一句:“毕竟,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敖景羿:?
敖景羿一头雾水地看着表情抽搐的战沉朗。
虽然没搞明白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凭借多年相处的了解,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宽慰自己。
他长叹一声:“我明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那家伙总忍不住操心。”
敖景羿感叹完,看着战沉朗的脸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阿朗,你的关心我明白,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做出安慰的表情。”
像个脸蛋抽风的搞笑艺人,白白浪费了他沉稳英俊的脸。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东芒会的形象直接崩塌一角。
敖景羿发现自己话音一落,战沉朗一秒切换回面无表情,好像还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道:“阿朗现在也开始试着表露情绪了,这样挺好,不能总让外界误会你。”
战沉朗默然不语。不,他
还是觉得不做表情的状态最轻松,要不是为了旁敲侧击地向郁秋染表态,他根本不想去调动面部肌肉。
兄弟间愉快的谈话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敖景羿的母亲凌女士走了过来。
她对着战沉朗点头示意:“沉朗,我有话要和景羿说。”
战沉朗静默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敖景羿。
敖景羿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关怀,但他不想把战沉朗也扯进这段注定不会愉快的谈话里。
于是他示意战沉朗先离开。
偏僻的走廊一角,只剩下了母子人。
凌女士双手抱胸,极其不悦地对着敖景羿说道:“你是怎么回事?放任郁秋染不停往上窜。你不是说拿到他的把柄了吗?”
敖景羿垂眼看着冰冷质问自己的“母亲”,半晌,回复道:“他是个心软的人……”
凌女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心软?景羿,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没看见他对人开枪时……”
敖景羿直接插话:“这不能代表什么,情况危急……”
凌女士根本不等他说完:“是啊,他总能找到危急的情况及时出手,踩着所有人往上爬,还得到大家的称赞。”
凌女士想起校庆闹出的这些事。敖景羿因为早先为了救郁秋染破坏仓库的门,还因为是校庆的总负责人要担下一部分处罚。
战沉朗因为负责校庆的安保也受到了牵连。
在董事会面前代表了郁家快十年的郁媛,更是直接被郁秋染抹了个没脸,职位权力一撸到底。
所有人都没落得好,只有郁秋染毫发无损,赚的盆满钵满。
这个心机深沉的“郁家嫡系”甚至还披着那层羊皮,蒙蔽了她向来理智的儿子。
想到敖景羿居然在圆桌会议上帮助郁秋染对付郁媛,凌女士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让他们互相撕咬,彼此消耗对敖景羿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念及此处,凌女士冷笑道:“你说他心软,我看是你心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抓到了他什么软肋吗?”
她看着敖景羿紧绷的神色,嗤笑道:“不就是他跟那个平民丫头偷偷摸摸谈恋爱吗,你都已经出手派人调查了,还犹豫什么?”
她并不在意敖景羿越来越冷漠的神情,自顾自地安排:“那丫头的背景资料我也看了,又穷又病,好拿捏得很。”
敖景羿看向窗外,下颚绷紧:“我难道就不能真心交一个朋友吗?”
“真心!”凌女士像是听见了很大的笑话,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她靠近已经比她高了一头的儿子,难得带着点亲近地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
与她带着怀柔意味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她不容置疑的语气,“你跟战沉朗和花澄雅真心就可以了。你们自小相识,他们也威胁不到你,不怕出现芥蒂。”
她语气淡淡:“至于像郁秋染这样心机深沉,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充数的野种,就算了吧。”
凌女士整理好敖景羿的领带,后退半步,盯着最近开始忤逆她的儿子,扯起嘴角:“景羿,我们这样地位的人,还谈什么真心。”
她见敖景羿神色漠然望着窗外,扭头不肯看她,就带着隐隐的恶意,打压他:“难道你忘记你害你妹妹的教训了吗?”
敖景羿的脸色一下子变极为苍白,但他依然一语不发。
凌女士继续施加压力:“说起小美,她的自闭症又不是先天的,我觉得还是要带她多去参加一些宴会,说不定就能好转。而且小孩子也需要早早练习社交……”
敖景羿猛然转头对她低吼道:“你别逼小美!”
凌女士有些满意地看着破功的儿子:“这怎么能叫逼呢?小美向来最听我这个妈妈的话,她是个乖孩子,一定很乐意帮助妈妈的。”
敖景羿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从口中挤出:“我知道了。”
凌女士神情缓和下来:“这就对了。你做哥哥的担起责任,把家族经营好,她就能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重重地拍着敖景羿的肩头:“景羿啊,你要小心身边的人。郁秋染对你友善,不过是想从你这里学会怎么打理东
芒会,再跟你争权夺利。”
她意有所指:“你最近带着他熟悉校园事务,有点过于尽心尽力了。”
处理完杂事过来找敖景羿的郁秋染,正好听见凌女士最后两段话。
郁秋染站在不远处,敲了敲木质的窗棱:“打扰了凌女士,我来找阿羿一起回东宫花园。”
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听到,凌女士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她对着郁秋染冷笑一声,趾高气扬地离去了。
郁秋染和敖景羿坐着车,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东宫路口。
他们选择走桃花林回中心区域。
路上,敖景羿给郁秋染大概介绍了目前已经建设完成的基础性安保系统,然后告诉她:“之后就靠你自己了。你们郁家的花园,总不能全让我帮你安排。”
郁秋染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她只是来交朋友的,谁想到要掺和进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呢。
敖景羿见她不情愿,又提醒道:“这次遇险中桃花林的设施不到位,虽然郁媛要承担大部分责任,但也有你自己太不上心的缘故。”
“知道啦。”郁秋染应得很敷衍。
敖景羿看着她跟没事儿人一样,一路接花逗鸟,全然不在意。
对方好像很多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就比如她没有对刚才凌女士的行为言论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好奇地来向他打探。
只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随心所欲,像个活在童话里天真的孩子。
敖景羿看着枝头叽叽喳喳,跟着他们唱了一路的鸟,突然说道:“阿染你是个很神奇的人。从小到大,我在阿朗脸上看到过最鲜明的情绪,就是他说起你招小动物时的羡慕了。”
“是吗?”郁秋染转头凝视了他一眼,“那他现在不用羡慕我了。再怎么招小动物喜欢,你们严防死守的,我也摸不到。”
她见敖景羿忍不住笑起来,突然话锋一转,像是随口问起:“那阿羿羡慕我什么呢?”
敖景羿愣了愣,惊讶于她的敏锐。他思考了片刻:“羡慕你很勇敢吧。”
林间鸟鸣啾啾,落英纷飞,除
了他们空无一人。
在这样宁静的环境里,敖景羿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他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做过最勇敢的事,大概就是六岁那年,施了个计策偷溜出去玩。”
在进入学院小学部之前,他一直在家里接受精英式的教育。
每天从睁眼到入睡,跟着不同的家教,学各种有用没用的东西。
他的童年里,甚至没有读上任何一本童话书。还是后来小美出事,他照顾妹妹时,才一起读过了童话故事。
敖景羿平静地说道:“我有一次在家里的藏书楼翻出一本连环画,是《青蛙王子》。或许是我父亲小时候的,书很旧,残缺了很多页。”
他只看明白了一个大概。小公主在湖边丢失了自己心爱的玩具金球,青蛙帮她捡了起来,并跟着她回家,做了她的好朋友。
每天一个人在家的他,第一次使用课上学过的阴谋诡计,通过一个微小的消息错位,错开了所有老师的上课时间,让他们都误以为自己在上别的课,让佣人们都以为他在别处。
没有任何人识破他的计策。
他给自己空出了一天的时间。
然后拿上自己唯一的玩具——摆放在他床头的木雕小人,朝着自家庄园边角的湖泊出发了。
然而结局很惨淡。他走了很久,很累,在湖边从太阳高照等到星星闪烁,不但没有收获到一个朋友,还丢失了自己唯一的玩具。
他饿着肚子,一个人满心失落地长途跋涉,走到半夜,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敖景羿说起这段往事,还笑自己:“我失败以后还心存幻想,总想着会不会过几天,就有青蛙王子带着我的小木雕来找我玩。”
“从夏天等到冬天,我依然坚持打开窗户睡觉,最后把自己冻得病了一场才肯死心。”
郁秋染默默瞅了瞅他,弯起眼睛:“那也不一定,有可能这位青蛙王子是被什么绊在了路上。总有一天,他会来找你,跟你做朋友的。”
深夜。
郁媛紧张地溜出宿舍。
她收
到“眼镜男”的消息,让她半夜到学院大楼的一角。
做过多年学生会会长的郁媛知道,那是学校为数不多的监控死角。
她就知道对方莫名跳出来替她顶罪,没有那么简单。
她心情忐忑地在约定地点找到了对方留下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已经接通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露出了一张她熟悉的脸,对方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郁媛失声喊道:“十四族叔?”
另一边,东宫花园里,郁秋染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战沉朗——一个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和洞察力,脑子不走寻常路的男人。
你们傻眼没哈哈哈
这集依然是唯一手握“正确”剧本的郁秋染(匪夷所思):你们在演什么鬼登西,我怎么就成心机深沉了!
这章五千字,今天不想加更了。
但又有点不忍心。
我写写看吧,大家十点半来看一眼,没有的话,就可以早点洗洗睡了。
感谢在2021-06-26 14:36:04~2021-06-27 14: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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