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与他生疏
皇上来了?!
太后面上的血色瞬时褪了干净。
晚宴理应尚未散去,素来严厉的乔纤云,怎会允许皇上离席来探望她?更别提她方才还触了乔纤云霉头。
今个这小蹄子太反常了。
容不得她再细想,奴才的唱和已传进了殿内,太后急忙将赵信推至屏风后,交代道:“千万别出声!”
话音方落,乔琅已提步走了进来。太后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笑道:“琅儿怎么过……”话至半路,她陡然停了口,见鬼似的倒退一步。
她这好儿子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乔纤云那个小煞星!
太后倒吸口凉气,再抬眼时乔琅已止步在殿门,望着满地狼藉诧异的喊了声母后。
“太后好气魄。”乔纤云只稍稍一瞥地面,春雨便俯身将两块瓷片捡起,捧到了主子跟前,她捻起一片左右瞧瞧,笑道,“价值千金的天青釉茶碗,说摔就摔。”
哪里是好气魄,分明是好败家。太后明白乔纤云话中之意,心中发恨,想驳上一句哀家的东西轮不到你插嘴。
可短短几字重若千钧,她脆弱的唇瓣承受不住,张合几次才道:“哀家失手打碎的。”
闻言,乔琅关切道:“母后可有伤到?”
“无妨。”
乔纤云嘴角漾起,并未拆穿她,反而微微侧头望向一侧的雕画精致的翡翠屏风,道:“太后这真是不缺稀奇玩意儿。”
稀奇玩意儿?她到底在说屏风,还是屏风后的人?太后闻言心下一凉,掌心盗汗,再撑不住腿软的跌倒在榻上。
乔琅不明其意,只以为乔纤云在指责母后奢靡,急忙开口道:“姑姑,这茶碗和屏风都是我送给母后的,姑姑不要气母后。”说罢,他上前轻轻拽乔纤云袖摆,目含祈求。
提及生气,乔纤云记起她忽悠乔琅的话来,于是缓了脸色,“方才宴上,本宫说的重了些,恐伤了太后的心。”
纤柔白皙的手指细细描摹上屏风,还未抬脚,太后蓦地颤声喊道:“公主!”
乔纤云与乔琅俱都惊诧的望向她,似是吓了一跳。
“今日是哀家思虑不周,说错了话,还请公主海涵……”太后暗中掐紧指尖,强自笑道,“往后哀家定谨言慎行,再不做这种莽撞之事了。”
这句话到还算动听。乔纤云稍稍满意了些,顺势由春雨扶着往后退了两步,“太后严重了。”她扫了眼地上散落的糕饼,很是随意的问,“听闻您手下有个宫女,十分擅长做绿豆酥,手艺比春雨还要好些。”
“说来巧了,本宫近来最爱这道甜点,嘴馋的紧,不知太后可否割爱,将人让给本宫?”
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太后哪敢言不,当即唤了红杏进殿,“公主若喜欢,领了人去便是。红杏,去把……”
话未说完,乔纤云忽的抬手,“就是她了。”
太后一呆,尚未缓过神来,寻着乔纤云的指尖望去,迟疑问道:“红杏?”
可不就是这刁奴。乔纤云面色云淡风轻,但心中已是恨极了。
前世便是红杏走漏了孟侯府的消息,哄得太后让皇上赐婚。这次想必也是。
再看红杏,早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公主饶命啊!”
乔纤云眉头一挑,春雨便立刻上前,毫不留情的给了红杏一巴掌,直把人扇歪了身子,“放肆!殿下愿要你是你的福分,你哭什么!”
地上满是碎瓷烂瓦,这一倒便是一片血迹,但红杏不敢呼痛,只爬起来抖抖索索磕头。
“……”红杏是太后的陪嫁丫鬟,自十五岁便跟着进了当时的太子府,对她的事情无一不知。
怎能将人交给乔纤云?
太后不肯应,求助的望向乔琅,可她的皇帝儿子竟不知在想什么,只低头出神的盯着屏风,半点目光都未分过来。太后委顿在地,喃喃唤了声,“我的儿……”
闻言,乔琅猛的惊醒过来。他自幼受教于乔纤云,纵使天资算不上好,倒也不至于蠢笨。经这一遭,哪还不懂乔纤云所说来安抚是假,来问罪才是真。
而他母后的殿内,也定有猫腻。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猫腻,能让母后慌成这副模样。乔琅心神不定,担忧再耽搁下去事情越发不可控制,思量一番道:“姑姑喜欢,提走便是。”
“琅儿。”
“皇上饶命,饶命啊!太后救救奴婢,奴婢还有用,奴婢的表哥……”
春雨挥手,身后的奴才便上前将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既了了心愿,乔纤云不愿再多留。丢下一句‘那便谢过太后了。’便带着人离宫回府。
*
公主府。
春雨伺候乔纤云梳洗,边为她拆去金饰,边担忧问道:“殿下,任由皇上留在慈宁宫,他会不会觉察出什么?”
人又不是白痴,自然是会发现端倪的。
可顾忌乔琅难以接受,不愿他发现太后的苟且之事,所以在秘密处决太后之后,宁愿二人落了仇恨,也未给出任何解释的老妈子,已经是前世的乔纤云了。
如今她早已不在意乔琅的感受,不知感恩的小崽子,且让他去被世事毒打吧。
不知在知晓母后与一对兄弟苟且,且还是他一手促成时,这个小皇帝会作何反应。
思及至此,乔纤云不禁笑出了声。
“殿下?”
“会不会知晓,如何知晓,知晓后该怎么办,那都是皇上自己的事。”乔纤云掩嘴,懒懒打了个呵欠。
春雨扶着她歇在榻上,退下前却忽的想起件重要的事,不知该不该问。
“怎么?”
“殿下,孟世子取得榜眼,您看明儿要不要给侯府送些东西?奴婢也好提早备下。”
二人交好,往常的节日都会互送礼品,这种大日子没理由落下的。
乔纤云已在榻上合了眼,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前世她与孟玉决裂多年,早已没了这习惯。重来一次,竟是忘了。
思索片刻,她道:“就赏黄金百两,南海明珠一颗。”
春雨应了声,缓缓退下。待出了屋,她与春雪说了此事,疑惑不已,“你说殿下是什么意思?”
“孟世子不是侯爷亲生子的事闹得正欢,殿下这是给人撑腰呢。”
春雨撅起嘴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是黄金黄金!
殿下赏赐孟世子黄金呀,这是公主赏榜眼的,一点情谊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殿下最近怪怪的。”
“你呀,笨得很。”春雪点点她的头,见她还是不开窍,只好将人拽到角落里,“人人都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如今孟世子得了榜眼,前途无量,许是离议亲也不远了。”
春雨眨眨眼,明白过来,“所以殿下要与他生分了?也对,孟世子心高气傲,定是不愿做驸马自毁前程的。
可是我看殿下之前是对孟世子有……”意的。春雨停顿片刻,急忙捂住嘴,拍着额头道昏了头了。
二人叹息一声,各自回房歇息了。
天色昏暗,月上树梢,公主府渐渐寂静了下去。
而孟侯府方才波澜初起,潮涌暗生。
书房里,孟侯爷坐在书案旁,眉头紧拧的看着下方的孟玉,与今日才接回的嫡子孟连云。
自得知孟玉不是亲生子后,他便起了夺其世子之位的心思,只是碍于长公主不好贸然散出消息。思量一番后决定等找到孟连云后再说,如此就算是长公主也不能说什么。
谁知这一拖就拖到了孟玉有了功名,还封了官。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孟侯爷才叹口气,让两人坐下。
“这是你大哥,孟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