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夏末也走到了尾声,虽然夜风已经带了初秋的寒意。但是到了清晨,阳光一晒,温度上升地很快。
蝉鸣阵阵,吵得人耳朵疼。
和畅在地上躺了一夜,浑身酸疼,并且非常非常热。她挣扎着坐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扯下那条毛茸茸的白色猫尾,“谁给我戴的围脖?想热死我吗?总有刁民想害朕。”
一旁正准备开口的时迁,果断闭了嘴,他就多余留在这里等她醒来。
恰好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时迁本就脸色苍白心绪不定,最后看了一眼,转身隐入了阴影处。
和畅敲腿捶背,缓了好半天才站起来。
山神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院内一片狼藉,阮唐的尸体被蛇啃咬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血迹混着树叶残花落了满地。
她只瞄了一眼,腿一软差点又倒下。
一双手从后面将她托起来,恰好是顾澈之赶来了,“小师妹,出了什么事?可有受伤?”
“没事,就是方才乍一眼看到,被吓到了。”和畅捂着眼睛露出条缝四处找人,她总觉得好像有熟悉的气息,山神大人就在附近,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天机派只来了师兄和沈以泽,看起来顾其果伤势不轻。
沈以泽神色格外凝重,看着已经惨不忍睹的阮唐,一点一点搜索着院中的可疑之处。
一个身形瘦弱的身影,从院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无视了满地的血腥,跪倒在阮唐的尸体边上,呆呆地凝视着。
和畅听到声音,不由得叹了口气,强忍着心中不适推开师兄的手,“我没事,我过去看看。”
和畅拍拍她的肩膀,“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你的身份来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他不值得。那只猫妖法力极深,我的守护符没有办法完全消弭所有伤害。游夫……游小姐还是回府去好好养伤吧。”
没想到游可蓉方才还是呆滞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和畅:“……”
她的安慰有这么差?
许久,游可蓉抹了眼泪站起身,眼眶虽然通红,却止住了哭,“我哭的是我自己,当年画舫坐而论道,他一个人一身单衣,说着继往开来,为天下生民请命。在一群草包贵族中,就像是一束光一般耀眼。所以就算有流言,就算连大哥都不让我嫁,可是就因为一句信我。我便不顾一切地嫁了。现在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和畅:“……真是便宜他了。”
这还有一笔账没算呢。
饶是沈以泽捉妖见多了血腥场面,见了这满地的碎肉也忍不住蹙起眉头,而且他居然没发现一点妖气。
“小畅,怎么回事?昨日夜里,你说你是来救人的。”
和畅刚想开口,夏末的暖风混着浓重的血腥气,钻进鼻腔,她连忙伸手捂住口鼻,眼前一阵阵犯晕,差点又想吐。
纤细的手腕上有一圈红线一闪而过,而后她惊奇地发现,那些浓重的血腥气淡了,最后直接消失不见。甚至连微风都透着一股凉意。
她赶紧运起重瞳四处望着,结果依旧一无所获。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醒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感知似乎强了很多。
顾澈之见她这种时候还走神,不由得有些急,“小畅,师尊问你话呢,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了令人不适的血腥气,和畅淡定地开口道:“我救了啊。”
沈以泽面色不愉,“可人已经死了,大理寺卿乃是大晟一品重臣,你就是这么救人的?”
顾澈之察言观色,暗道不好,急急地开口,“这毕竟是小师妹第一次捉妖,多有不足也是正常的,师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都是我不好,昨天夜里我应该亲自送师妹回去,否则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是我的错。”
“男妈妈”虽然话多,但确实是整个门派里对她最好的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和畅捏了捏耳朵,难得认真地听完了他的絮叨,才开口道:“沈掌门夜里没有听到婳婳说的吗?阮唐为了仕途抛弃杀害了初恋桑山,哄骗利用夫人。明知长安挖心案另有内情,却随意找人顶罪敷衍。为人虚伪贪婪不择手段,为官欺上瞒下毫无作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够他死的了。”
沈以泽神色一滞,“天机派只捉妖,于凡间事不可多加参与。阮大人有错,自有凡间律法来罚,不该由你来杀。”
——你在教女主做事?
和畅翻了个白眼,“首先,阮唐不是我杀的。桑山怀着死不瞑目的仇恨重生,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他,现在这样不过是恶有恶报罢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和畅转身面对着他,眸光清澈干净,暖阳之下,少女精致小巧的面容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仿佛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无比耀眼。
虽然刚穿成女主的时候,她将这一切当作纸片人的世界,只想靠着剧情换点功德,好早早飞升。
但是如今,她的确将林雨眠当成了第一个朋友,她只希望她可以得偿所愿。
“我说我要救人,我已经做到了。猫妖复生的魂魄已经死了,魇魂兽也已经被山神大人解决。如此一来,长安百姓便可高枕无忧,我为此而来,这就是我的目的。”
顾澈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师尊并不是说你捉妖有错,只是我们天机派素来不参与这些斗争,况且还牵扯了大晟朝堂。昨日你师姐还受伤了,师尊也是气急,你先认个错,莫要与师尊赌气。”
“师兄,我最后唤你一声师兄。和畅感谢你的多年照拂之恩,但是以后不用了。”
和畅退开一步,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沈掌门,我再说一次,我已经叛出师门了,您不必拿天机派的那一套来教我做事。顾其果是我伤的,没有无意中,不存在不小心。她要害我,我必会出手。套用您一句话,我如何抉择,都是我的规矩。山高水远,不必相见。”
和畅自觉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掷地有声,就差一个完美的离场。可惜来不及梳洗换一身新衣,于是她只好整了整衣袍,还不忘抓起地上的白尾,缓缓走出门口。
少女的动作很快,毫不拖泥带水,头一回这样的干净利落。
这是第二次沈以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好像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小声喊着师尊,总是对他笑着的少女真的要离开了。
“等一下!”
和畅回过头,“沈掌门还有什么事?”
沈以泽完全没有准备,绷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顾澈之追上前,“小师妹,你从小长在天机派,如今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去哪里?莫要意气用事。”
和畅眨了眨眼,举起手腕,准确地捏住了手腕上的那圈红线,“山神大人,尽管您说过侍女这种东西一抓一大把,我还是想问问,您老缺不缺我这一个小侍女?”
不远处的树梢上,山神大人长身而立,修长的五指上缠绕着一段红线。
他偏过头,眼梢的小痣格外抢眼,“不缺。不过……送上门来的小侍女,背阴山也不是养不起。”
和畅抓着红线一拽,“你一个荒山的土地公公,穷得连花魁都买不起,养得起我吗?”
“呵——”时迁轻哼一声,而后勾了下手指。
命线红光闪烁,和畅便感觉到手腕处一股牵引力猛地将她拉了过去,接着一只金光灿灿的精致镯子便套进了她的手腕。
“大人,您这是……?”
时迁掩嘴咳嗽一声,“背阴山不穷。”
“居然还是金子,还是纯金。如此精细的雕功……”和畅转着手镯,上面雕刻了双生的参天大树,有些眼熟。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大人,那几天您是不是一直就跟着我?这是御银坊的手镯吧?”
时迁没理她,径直往外走去,步伐越来越快。
和畅眼尖地发现他的耳根有一点可疑的红晕,偷偷地笑了笑,“大人,带上我,我可不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