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宋清宁送任欣欣回医院时，吸了口气，正要开口批评。
欣欣嘟着小嘴，扮出一副可怜相：“我爸妈和老严都训过我好几轮，你就别添油加火了。”
“那你记住了么？”
任欣欣点头如捣蒜：“记住了！不该和同学动手，打人是不对的，有矛盾应该要用更合理的方式解决……”
她粗着嗓子模仿严崇礼的语气，还用两根手指按住眼角，往下拉，模仿严崇礼的下垂眼。
宋清宁被她逗笑，摸头：“也不是完全不能，只是要预判双方实力，在明知体力无法压倒对方时，还以自己软肋硬碰对方胳膊肘，那就是傻乎乎。”
“田忌赛马，你不是刚在课本上学过么，我们也一样，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凡事也得讲究策略嘛。”
任欣欣一把抱住她，蹭蹭：“还是你最好了，连教训我都比他们训的好听。”
宋清宁：……
姜云回家后的日子远没任欣欣舒服，她爹得知女儿因打架斗殴被学校赶回，气得抄起扫帚，追得她满屋跑。
闷棍虽没挨上几下，他爹终是上了年纪，跑不过她，那扫帚把指着她，怒骂：“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干脆学也甭上了，明天就跟着你哥下地干活！”
姜云上面有两个哥哥，正是家中干活的主力军，大哥生不逢时，小时候学校正闹腾运动，没赶上念书，娶了同村的裁缝，成家后帮衬爹娘干农活。
二哥念了中学，没考上，在村里小学当民办代课老师，也到了说亲年纪，家中正准备为他说一方媳妇。
姜云比她二哥还小八岁，爹娘老来得女，自有稍宠一些，小时候也就过得比村里同龄女孩滋润不少。
可随着她爹娘日渐老去，特别是近两年家中要紧着吃穿，为她二哥攒媳妇本，还得供她念高中，她的吃穿用度，已是一再缩减。
比之同村年龄相仿的女孩，已没了优势。
甚至比起那些能去打工赚钱的女孩儿们，还差上许多，去年过年时候，邻居家在工厂做活的女儿买了两件新衣服，而她嫂子那剩余不料给改的一件，不合身，更不洋气……
姜云本来嫌在村里没脸，躲去学校念书，总能自觉清高几分。现今，又在学校中受了气，被赶回来了，窝在家里蔫头耷脑的，很是没精神。
她对生活，很不满意。
然而，家中有人比她更不满。
大嫂已是抱怨了多回，姜家三个孩子没分家，本来老大家就自觉吃亏，给老二说媳妇是天经地义，大嫂子不好明着抱怨。
可要她出钱出力，供养着三妹读书，那就很不情愿了。
姜云能读到今日，还得多亏她娘泼辣，镇得住她大嫂，这才没闹腾起来。
如今，形势变了。
并非是恶嫂子不让奋进的小姑读书，掐断她青云里，而是小姑子在学校为非作歹，不珍惜机会，还糟蹋嫂子辛苦攒下的血汗钱……
姜大嫂不敢明面上和婆婆硬顶，私下，却敢和相邻亲友大倒苦水。
把这事原原本本抖擞出去，小村子里，本无新鲜事，偶出一件，消息走漏得急快。不出两天，除了左邻右舍，全村人都知道姜云在学校打架被赶回来了。
这下，名声也败坏透底。
姜云在村里日子很不好过，出门总被指指点点，闷在家中，又得看她嫂子的脸色，被她爹赶去同下地干农活。
天寒地冻，还有在冰冷的土中刨萝卜，没干多久，手就裂了……
姜母急的嘴角长泡，却又无其他办法，只得瞒着她爹，将自己攒了多年的缎子背面拿去集市，偷偷卖掉。
换了八十块钱，偷摸塞给闺女，嘱咐：
“千万别让你爹和你哥嫂知道，等学校能让你回去时，你就瞒着你爹和你嫂子，赶紧回去念书！”
“这些钱，你攒着当生活费，我和他们先说你出去打工了……先这么着，云云，你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念书，考上大学！”
姜云蔫蔫的说：“娘，我不想念书了。”
“这话可说不得！”
姜母急得眼圈都红了，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哽咽：“你都读到了高二，这些年家里供你不容易，咋能说不念就不念？”
“你要是考上大学，那以后就是吃皇粮的人，身份都变了！要是考不上……你甭看邻居家的翠翠现在打工能赚钱，看起来过得好，可她赚的，不还是被她娘拿去给她弟娶媳妇了？！等过几年，给家里效力完了，再把她嫁去婆婆家，生孩子、养孩子，一辈子就这么土里刨食吃……跟你娘这辈子一个样！”
“你大哥二哥没赶上好时候，学没上好，娘就剩你一个孩子了，多希望你能考去出，到外面看看，有个铁饭碗，吃上商品粮……”
姜母苦口婆心，只可惜，姜云这时全然听不进去。
她脑子里只想着，不想念了，回学校还得当众检讨，她不想丢这个人。
……
陵州城西郊，也有位同样烦恼着写检讨的人。
任欣欣在医院住了十天，浑身上下查不出任何毛病后，她也活蹦乱跳，在医院憋得实在难受，顾雅娟总算让她出院。
还剩二十天假期，不用去上学，这可把欣欣给高兴坏了！
她开始骑着自行车满城乱窜，活像刚从五指山被放出来的孙猴儿，把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各路亲戚家，搅合得不得安宁。
很快，顾家老爷子召集子女，开了场家庭内部会。
重点讨论下一代的教育。
欣欣首当其冲，成为全家人重点关注对象。特别是，顾老爷子邻居家的外孙和欣欣同一班级，还是全年级第一名。
衬托之下，美名在家养伤，实则被学校勒令在家思过的行为变得特别扎眼。
顾老爷子：“我和老谢说了，让他外孙每晚回来帮你补习，你可不许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以翔，听到没？”
“我没有，都是那书呆子自找的。”
欣欣兴致缺缺，打算插诨打科蒙混过去，不料她外公铁了心，送她补习，坚持道：“你在家待久了，心越来越野，必须得收收，不让以翔补课，让你妈请专业老师！”
“饶了我吧……”
欣欣被谢书呆补了两天，互相厌弃，她嫌谢以翔讲得太深，只给她将考点就行了，不考的内容也非要教她，浪费那脑细胞干嘛？
以为谁都有他那癖好，高中自学微积分？
换成职业老师就更恐怖了，她会分不清课上课下，任欣欣满心抗拒，十分怀念以前课间宋清宁给她讲题的时刻。
对了，她可以去找宋清宁！
上次听她提过住址……
宋清宁课后赶回西郊小院，隔着十几米，便看见坐在门口的小可怜。
“欣欣？”
任欣欣眼睛一亮：“清清，你回来了……我被从家中赶出来了，饭都没吃，好饿。”
圆圆的包子脸，配上可怜巴巴的表情。
即便宋清宁知道她是装的，还是没忍住拉她进屋，叫人给她煮了碗面。
任欣欣走了几公里路，的确是有些饿，不过，比起吃饭，这里的流水线、操作间、样品展示间等设施更吸引她注意，任欣欣眨着一双杏眼，放电：
“清清，你这里好好玩！快带我去参观参观呗？”
“你先吃饭。”
宋清宁带她进到办公室，面很快被送进来，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只不过，客人并没老实坐在那里。
她转悠着把宋清宁办公室看了一圈，将新鲜事物摸遍，等到面已温凉，才意犹未尽地过去扒拉几口。
“吃完后，你带我去后面看看行吗？”
“等你吃完再说。”
宋清宁翻阅着一份份文件，头也不抬，开始处理一天的公务。
陆续喊各负责人过来……
任欣欣翻着她一期期的产品创作集，到也兴致盎然，丝毫不觉无聊。
窗外，月朗星稀。
不知不觉，已过九点半。
宋清宁这才想起来，沙发角落还坐着位小客人，她过去将任欣欣摇醒：“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家？”
欣欣伸了个懒腰：“啊，不用麻烦，有电话吗，我喊司机大哥过来接我。”
“好。”
挂完电话后，宋清宁陪她等车，看似随意地问：“你为什么躲我这儿来？叔叔阿姨训你了？”
“才没有，我爸忙得很，好几天没见着人了，他才没空训我呢！”
任欣欣说着，往身后挪了挪书包。
宋清宁伸手：“拿来我看看。”
“哦。”
任欣欣慢吞吞地拿出补习册，瘪着小嘴，和宋清宁控诉了她外公和妈妈逼迫她做题的惨状，还吐槽谢以翔补习极不靠谱：
“他讲得好些内容，根本就不考！学那个，纯属浪费脑子！”
“还是跟你好，给我讲得都是考点，花不了太多时间，就能涨分……”
宋清宁：“行，那你过来跟我学吧。”
“啊？”
宋清宁：“周末过来，我把课上内容讲给你听，你记住了，保准过年考试分数大涨。”
欣欣脸上刚涌起苦涩，听到后面，又有点心动。
涨分的话，过年，她爸说带她去首都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