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供销社一把手例行巡查，看到销售前厅闹哄哄地聚了一群人，连日常清洁、摆货等工作也没做完，问：“怎么回事？！！”
有人上前简练快速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主任皱眉，扫了一眼众人，训斥：“上班时间，不好好干活，闹腾什么！”
大伙纷纷一溜烟小跑回到各自岗位。
张兰也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去，假装摆货忙活着，不敢看主任。
“难怪业绩上不去！你们知不知道，上个月销量又下滑了！你们销售组的，整天都干啥了？！就忙活这种小儿科！！”
主任劈头盖脸地训话：“还帽子，精力就在这上面，我看还椅子呢！！！”
众人皆低头看地板，不敢吭气。
主任站在销售柜组前，训了好一通话，不多时，李敬民听了动静，也赶了过来，问：
“桂英，怎么回事？啥事把主任给气成了这样？”
林桂英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先是道歉：“对不起，孙主任，对不起，李经理！事情是因为后勤部的同志错拿了小玲的帽子引起，小玲误以为我弄坏了，非要让我陪，还说这个新款式帽子因为过于火爆，整个陵城市里都断货了，非常稀有，特别难买，她给我三天时间，说是买不到要我在门口当众给她鞠躬道歉。”
“这都是小姐妹之间的玩笑话，我哪里能当真？不过我听说这帽子这么火爆，又有这么多人买，我就想打听一下货源。恰好，还真让我问到了，我朋友就在生产这个帽子的工厂上班，我特意在调休的时候，去找了她问货源的事。”
“那边说，如果咱们社里愿意卖，可以优先给咱们供货。”
李敬民挑眉，笑着打圆场：“哦？那不错，什么样的帽子，拿出来给主任也看看。”
林桂英赶紧捡起被安小玲扔在地上的帽子，拍掉了尘土，摆在柜台上展示，一边介绍：“这个帽子半月前在市里推出，百货大楼一上货，没多久就销售空了，他们为了带动销量，还整个了配货政策，就是得先从柜台买二百元以上货物，才能选购这款帽子。即便这样，订单还是排到了两个多月以后。”
“主任时常教导我们，注意想办法提升柜台销量，我就琢磨着吧，这是个不错的契机。
供销社孙主任频频点头：“不错。”
“敬民，这事你看看，可行的话进一些货，咱们不能搞什么‘配货’，但引入畅销品，还是应该的，桂英这孩子不错！”
“是。”李敬民忙陪着孙主任去其他地方检查，临走时，回头跟桂英说：“待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主任、经理再见。”
林桂英轻轻欠身，送走了这俩“瘟神”，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
众人也等领导走后，悄声围上来，感叹：“英子，厉害啊！”
“当时一看孙主任那脸拉的，我都不敢说话，桂英姐，你太厉害了！”
“你怎么找到帽子货源的？”
林桂英扶着柜台喘息：“碰巧。”
“还是你厉害，连百货大楼进不到的货都能弄到，不愧是桂英，我看下任组长肯定是你……”
林桂英不着痕迹地擦了下冷汗，冲着大伙拱手：“你们绕了我吧，事情闹成这样，不挨削，就是万幸了，可别再乱说其他有的没的了。”
……
“桂英，李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这就来。”
林桂英走后，一群人还聚在那里议论着方才事情精彩的转折，有人说早就看不惯安小玲平日嚣张劲儿的，还有人议论着新款帽子，拿到镜子前面美滋滋试戴，更多的还是说林桂英厉害，有两把刷子……
张兰乐得跟她自己打了胜仗一样，得意的眉飞色舞：“安小玲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好了，可把自己坑进去了，这死妮子不长好心眼！还想让咱们桂英当众给她鞠躬呢，说什么来着，她说话算话！那她自己咋不鞠了？”
“脸打的啪啪响，也不知她臊不臊？”
有几人附和着应了两句，张兰说得十分解气：“不就是有个乡里当官的爹么，仗着家里，整日迟到早退，从不打扫卫生，娇贵成这样在家藏着得了，还出来上什么班……还有几个人平日里爱捧她的臭脚……这下好了吧！”
“还是桂英能干，踏实人品也好，你们说，安小玲咋就看不惯桂英，老是找桂英麻烦呢……”
林桂英虽收获了一堆好感值，可在去李敬民办公室的路上，心情却好不起来。
领导因为啥叫她过去，她不是心中没数。
只是，这回……唉！
轻扣了两声门，听到里面说“进”时，林桂英缓缓推门进去。
李敬民坐在办公桌后面，见到这得力下属此时小心翼翼，也不好再多数落她，只叹了口气，指着椅子，说：“你坐。”
林桂英垂头坐在那，不敢吭声。
她是李敬民一手带出来的人，多年的默契在那儿，这个时候，领导在想什么，不需多说，她也可猜出一二。
这事闹得这样，虽然起因错处不在她……罢了，她已尽力挽救了，林桂英垂着头，等李敬民开口训。
沉默……
许久，李敬民开口，竟是问：“那……帽子市场上卖多少钱，进货价多少？”
林桂英一愣，没想到领导跳过了其他，直接问这些：“市里卖六块，听说进货价格四块钱左右。”
李敬民：“不是说很紧俏么，给我们社里，什么时候能到货？”
林桂英：“半个月，具体的他们负责人可以上门和您商量，您看行的话，我去带个话，叫他们早点过来。”
“去吧。”李敬民抬了下手，在她要推门出去前，突然说：“英子，安小玲这事儿，你受委屈了。”
林桂英霎时眼圈泛红。
……
三天以后，宋清宁如约来了。她到柜台前和众人打了声招呼，直接穿过大厅，去了李敬民办公室。
不到半小时，宋清宁签了第一笔给供销社供货的订单。
四块钱进货价，订单上只签了一百件。
虽然数量不错，可这对清云藤艺，着实算个不小突破。
这是她的产品第一次进了真正的公家单位。
上次去了百货大楼，也只是上了百货大楼三层的私人承包柜组。一二楼销量最大的公家经营百货售卖区，她连负责人都没见着。
宋清宁想着轰走她那小组长嘴脸，微笑。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现在，供销社门槛已过，百货大楼还远吗？
她心情不错。
李敬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签了供货协议后，就让吴霄接待她，陪同她在社里转转，邀请她在食堂吃完午饭后再回去。
看着上次帮忙搬运的熟悉面孔，宋清宁笑眯眯道：“吴哥，你好啊，上次劳烦你帮了个大忙，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吴霄。”
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方脸寸头，长得很是精神。
他带着宋清宁把供销社主要售卖柜组参观了一遍，从百货零售，到副食、衣服、布匹、化肥种子、农药……一应俱全。
宋清宁这次发现，原来乡镇供销社规模还挺大，不止她刚才去的那个营业大厅，往西走，一排小平房，全是各类售货点。
吴霄热情地介绍着，还说：“下回你们过来送货时，直接找我就行了，放下货我带你们去财务走账，如果会计出纳在场，当场就能把货款领走。”
“行，我们以后送货的有赵师傅、王师傅，到时候请他们找你对接，还麻烦你多费心照顾。”
宋清宁说话时喜欢看着别人眼睛，声音低沉温和，给人一种她很是真诚、认真的感觉，很容易留下不错的印象。
“你平时挺忙吧？”
吴霄点头：“跟着李经理，突发事情会比较多，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在社里，你们送货时，如果找不到我，就去前台柜上找林桂英，她也能带你们先卸货。”
“嗯，我待会正要去看看桂英呢，我还给百货销售柜组的每个女同志都带了礼物。”宋清宁从挎包里拿出一顶帽子，送给吴霄，笑道：
“虽说是女孩戴的，不过这个最近也是稀罕物，你拿回去给家人戴着玩吧。”
“好，谢谢。”
吴霄尽职尽责的一直把宋清宁送到销售大厅前面，才去忙其他的。宋清宁提着大包，进了门和百货销售柜组的人，挨着打了招呼，给在场的女同志每人送了一顶帽子。
“桂英说，你们也都喜欢咱家产品，我每样颜色的都带了几个，有你们几个大美妞戴着，等咱家货物上架时，肯定卖的好，到时候还得麻烦大家多多给顾客推荐呐。”
众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纷纷围上来。宋清宁又趁机给大伙讲帽子的好处，诸如：夏天防晒防暑，编织工艺如何精湛，有几百年的手艺传承历史，又如款式如何新颖，比如国外哪部电影里面……
一边说，一边拿着一顶帽子比划着，给大伙示范，最后补充：
“你们以后在售卖的时候，也要注意收集客户的反馈，就是他们希望帽子还能出什么花色？什么材质？多么宽窄的帽檐？或是样式上有什么想法……如果顾客有这类反馈，你们可要帮忙收集起来，就告诉我们送货的师父，让他带话给我。以后啊，说不定你们反馈的想法，就会体现到下一代产品里面呢！”
“真的呀，一定！”
“放心，我们会留意的。”
……
众人拿了好处，应的十分上心，宋清宁做完了专项销售培训后，等着众人散了去，这才小声问林桂英近况。
林桂英在大厅里面只说挺好，送着宋清宁出了门，走到路边时，才拉着她的手，感激道：
“清宁，这回幸亏有你，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你，我还真被那安小玲坑惨了。”
宋清宁：“真是哪里都有奇葩，这下，我给你们销售部女孩子一人一顶，看她还咋炫耀。”
林桂英被宋清宁逗笑，感激之余，也拉着她手，说：“这得让你浪费好多钱啊。”
“不算浪费，这也是我们产品的宣传公关开支，一举多得嘛，顺便能帮你气气那个安小玲，那就太值了！”
宋清宁宽慰她，道：“咱也别太忍让她了，以后谁给她气收，咱就怼她！当面不好怼，就回家画个小人怼。”
“再不解气，就拿针扎！”
林桂英总算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畅快真心的笑容：“哈哈，净乱说，破四旧时候没把你这迷信思想破了去呀。”
两个小姑娘挽着手，小声说着话，共同吐槽着一个讨厌的人，不是传出一阵阵笑，惊起了树上瞌睡的鸟儿……
“刚刚，我分帽子的时候，没看见你说的那个安小玲嘛，她调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