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宋清宁当天还真没拿到执照。
小李面露难色地和她说,今天拿不到了,让她过两天再来。
宋清宁多问了句:“有什么问题吗,还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
小李当然没和她说缘由,闻言,犹疑了片刻,还是问:“你之前提交的材料,还有备份吗?”
想了下,又补充:“所有的。”
宋清宁挑眉,联系到方才张红的反应,心中有不妙的预感,她也没多问,只说:“都有,我留有复印件,如果您需要,我马上再送一份过来。”
小李沉吟片刻,说:“那你明天有空带一份来吧,要全部的材料。”
宋清宁问了他下班时间,没等明天,当天傍晚就将所有材料准备好,放入牛皮信封之中,送了过来,亲手交给了小李。
小李又去了趟领导办公室,出来后,叫她后天来拿证。
宋清宁虽心有猜测,可对方不言,她自是不会不看眼色地多问,只是客气道:“同志,麻烦你了!”
“应该的。”小李回得很是真诚。
隔日,宋清宁再次前来。
这次很顺利地拿到了执照,宋她彻底把心彻底放到了肚里,郑重向小李道谢。见后面还有人等着办业务,她也不额外占用公共办事时间,道谢后带着证件准备离开。
走到大门口,又遇上了那个熟悉身影。
正是张红。
宋清宁暗道声晦气,准备绕另一条稍远一些的路走。
不料,张红远远看见她,竟是直接迎头走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故意的吧?这样有意思么?”
话语间,带着哽咽的哭腔。
宋清宁这才看见,她两只眼都红彤彤的,还肿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红受了刺激,厉声质问:“你别装蒜了!认识顾局长,怎么不早说,装什么装!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何必害我丢了工作!”
……
宋清宁脸上整个大写的无语,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推测出了实情。
原来,周晨先前给她问好了的拿证时间,的确是无误。只是周二中午,张红趁屋里没人的时候,把她材料给销毁了。
小李并没和她提起过其中半句,宋清宁只根据张红的叙述,了解到了处置的后果。
宋清宁纳闷:“你恶意销毁我的材料在先,怎么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我哪知道你认识局长……”张红讷讷地说,顾局能为了她一份材料,这么大动干戈,想必不是普通的认识,那她一早何必装模作样地来排队!
宋清宁挑眉,没否认。
她心中惊讶,原来周晨口中,所谓的熟人是他们局长。
只是,对这个敢擅自销毁公文的人,被开除了,她丝毫不同情。而且,宋清宁并不认为,顾局长是看谁的面子这么处置她,偷拿同事受理的材料,并暗中销毁,这种行为,不被处分才是不合理的。
她只意外,对张红的处分,不是什么通报批评、记过之类,而是直接开除……
张红盯了宋清宁看了会,突然,语调一转,抓住她胳膊,哀求:“你既然和我们局长这么熟,求求你,帮我说说情,让单位不要开除我,叫我回去上班吧,我可就指望这份工作了……”
说着,张红眼泪滑落下来。她只有中学学历,并没考上大学,这份工作,还是靠爷爷的战友给安排的,现在她爷爷不在了,人家怎么也不可能再给她找个这么好的单位。
她若丢了这份工作,以她学历,那就只能去厂子里做工了,她正值找对象的关键时期……若是去了厂子,哪有这份工作好?
而且,别人不知,她在工商局又怎会不知道,他们市的几个国营厂子都在走下坡路,不少工人发不出工资,若是像外面的厂子那样倒闭了,那不就下岗了么?
张红越想,眼圈越红,心中无比后悔自己何必生一时的气,得罪了这她惹不起的人。想着丢了工作的前后对比,她越发狠得下心,努力放低姿态,哀求:“你就行行好,帮我和局长说句好话吧,我求你了……”
宋清宁木着脸:“你们单位进人,那不应是国家分配大学生,或复原转业么?我哪来那么大的脸面,说一句,就能让你去工作?”
张红垂下头,红着脸解释:“那种是干部编,还有接班的工人编,我是……临时工,比较……好进。”
而且,只要她干得好,赶上了机会,也不是不能转正。当时爷爷就是这么和她说得,让她先干几年,寻机会以便转正。张红上了两年班,要不是她的工作内容、待遇和正式工几乎一模一样,她也不会膨胀起来。
宋清宁一脸了然,难怪。
“拜托你了!不然我就真没活路了。”张红眼中布满血丝,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清宁一个扬手,甩开了她,后退一步:“既然知道自己是临时工,还不珍惜机会,兢兢业业好生干活,作什么妖?你丢了工作没出路,那你怎么不想想,让你毁了执照的个体户,就有出路了?你凭什么断别人的出路!”
“若不是我有备份复印材料的习惯,你知道,你这么一毁,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再凑齐材料么!你知道还有一些人等着经营的微薄利润,糊口吃饭么!你既然敢因一时任性,砸别人的饭碗,就该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张红有求于她,此刻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训,也只是掉了两滴泪珠子,咬着牙,频频点头,一句都没敢犟嘴。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又生的好看,还真没人这么训斥过她……就连局长开除她的时候,也只是沉着脸,和她谈了一番话。
她不敢回家说,自己闯了祸,弄丢了好工作。但凡有一丝希望,只能忍辱负重,哀求她松口,去帮自己说情。
不是说,小姑娘都容易心软么。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帮我去说说情,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张红说着,大颗眼泪滑落。
宋清宁冷眼看着,在她又要上前拉自己时,一个错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帮不了你,除了我很认同你领导的处分,也觉得你这种人,不应该混迹在体制内……”
“我都说了我知错,以后会改的。”张红声音中满是委屈,这话,她和领导哭诉时,不觉得丢面子,可和这人说,她的脸面都摔在地上,自己践踏。
宋清宁笑了声,说出最后一句实话:“除了刚才说的,还因为,我并不认识你局长。”
“不可能……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费那劲,还因为这个开除我?”
张红瞪大眼睛,满眼不敢置信。
宋清宁嗤笑,懒得再说,转身离开。
她不相信,到这会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再回到岗位上,就能记住教训。这人只觉得,自己被开除是不小心得罪了领导亲戚朋友,宋清宁并没有察觉半分,张红为了自己任性销毁旁人执照而惭愧。
顾予安坐在办公室窗边。
半开的窗户,恰好将外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屋内。
“嚯!小丫头还挺厉害!”
顾予安在心底感叹,真没想到,小师弟好这口,活脱脱的小辣椒嘛,而且,才18岁。
他想起了审查资料时,看到年龄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周晨这老小子,比她大八九岁了吧?
原本还觉得小师弟吃嫩草,今日终于对上了号,联想到她上周大厅的表现……顾予安突然觉得,就算周晨比她大不少,瞧这模样,以后谁能吃住谁,还说不准呢。
拿到了营业执照,宋清宁立即准备搬家。
陈如月已替她租好了院子,是以前社办厂子留下的,十间大北屋,前面有个宽敞的院子,后面还有一大片空着的荒地。
宋清宁一下签了两年租约,近日,早已由张刚领着人把屋内屋外,全部重新粉刷了一遍,厂子里留的家具也重新清理后,抛光上漆。
干活时,她才发现,赵刚还会木匠活。
她本来挑选了几件还算新的家具要留下,其他的要赵刚劈柴烧算了。哪知,赵刚将那些破损的木家具修修补补,抛光上漆后,竟和新的差不多。
就连那些拆掉的板子,也给她做成了些小件家具。
宋清宁很是惊喜:“赵叔,您还有这手艺啊,我这真是雇得值,等过两月,赚钱了先给你涨工资!”
“嘿嘿,你给的已经不少了。”赵刚已经很满意小东家开出的薪水,他憨实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我这手艺也算不上好,修修补补得还行,要是专门去做木匠,糊不了口的。”
他这倒不是谦虚。
刚复原回来,他也尝试过去做木匠赚些钱,贴补家用……结果就是,几乎接不到什么活,就连样式,他做的也不新颖。
宋清宁坐在敦实的小板凳上,在她速写本上迅速勾勒着,没几分钟,她将图纸交给赵刚:“这个能做出来么?”
赵刚打量着图纸上新奇的样式,道:“看结构不难,这样子还挺奇特的,我试试,应该可以。”
宋清宁:“木头不够可以去买,回来找我报销。”
她明白,赵刚这人不说狂话,他说应该可以,那基本上就是能做。宋清宁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堆他后世用惯的家具,准备今晚一一画下来,让赵叔试着做。
看来真是捡到宝了,她本看上赵刚木讷踏实,又身手不错,本着雇个保安护院的心思,不料,对方还有这种隐藏技能。
下下个月,真得涨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