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当陈晓半夜接到电话，恍恍惚惚还以为是做梦。
当确定不是做梦，
直接倒床上，
懵了。
她才赶回来了不到两天，这一天天的都啥事啊。
天明，她冒着被新主管训了又训，硬着头皮又请了假火烧火燎地冲回来。
这后面一大摊子地事，她必须回来呀。
等她找到在环保局工作的表妹和同学打听这件事的性质和可能会出现的后果时，她又懵的不行，自己坐在那里呆了半响。
单凭义气帮朋友存储几天，周老板人没事，配合调查完出来了。
公司有事了。
被封停业整顿，什么时候能整顿好就看环保局怎么界定这件事情的性质了。
轻的行政罚款，重的便直接吊销危险废物回收资质证书把你从这行业里赶出去了，且再踏进来跟本不可能。
而在这两种结果中，重的处罚可能性会更大些。
毕竟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岂可是说说。
那废铅渣里的铅稍有一点点点泄漏将造成人体，空气，土壤，水质多大危害岂可是危言耸听。
环保部门不把你们当做典型案例来抓？
环保要求日益严厉的今天，能有几个人因为你公司的违法行为敢担责的，更何况后面还有着源源不断地声音在强烈要求加大处罚力度，杀一儆百呢？表妹告诉她。
陈晓明白了其中的艰难。
申请证书时就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江湖险恶，这会怕是比申请证书更难吧。
陈晓想的没有错。
一是一甚至一是二的处罚是他们的工作状态，而表妹话中隐隐透露出的更多声音，不用想是其他几家回收商，作为竞争对手怎么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落井下石机会呢。
更何况哪家是等闲之辈，哪家环保部门的关系网没有一路人马。
对此次事件处理的分歧，一个工作组里竟出现了两派意见，一派要求严重处罚，一派力保给予罚款处罚。
那要求罚款处罚的，坚持处罚不是目的，警示教训才是根本，我们要重视经营企业的不容易，更给予重新改正的机会。
这一派是陈晓在环保局的表妹和同学找的关系。
而要求重视处罚，要杀一儆百断绝这类案件在本县城再次发生的可能。
这一派很显然是举报人背后的的人，且不是一个，是多重力量的交叠。
无奈，陈晓表妹和同学在环保局还只是一般的小职员，没有过硬过大的背景和根基，在那一派强烈要求加大处罚力度的声音下，很快处于弱势。
虽然两边都在据理力争，都有根据有来源，可压不住少数服从多数，压不住说话更硬的那个，甚至连上一级环保部门都提倡了重视，胜负已然出分晓。
如同一片巨大的深潭，被压着石头坠入潭底飘不起来，翻不得身，此时还能有力挽狂澜的人或机会吗？如同定了结局，飘渺的只能盼望着飘来个神仙了。
陈晓已经不报希望了。
更何况还是官场，和普通老百姓不知道隔了多少个沟壑和湖海。
可此时的周老板心有不甘。
那么艰难地将证书申请下来，就这么被吊销，且一但被吊销便会永远再申请不下来了。他丢的可不仅是证书，巨大金钱损失，还有在这圈子里的江湖面子。
男人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可能丢？
更有对陈晓的愧疚。
他百般求索，四处奔波。
悄悄地找到了一个人。
陈晓的初恋男友。
那是陈晓的禁忌啊。
刘柱是陈晓的初恋。
高一那年，十六的陈晓绽放了少女的心扉，悄悄地喜欢上了高大帅气的班长刘柱。
像上帝安排好似的，受那么多女生关注的刘柱竟也悄悄喜欢上了恬静的陈晓。
当青春的火花从心底迸发碰撞，如瞬间爆发的烟花在两颗少年的心里砰地炸响，绚烂，惊喜，靠近，暗藏，激动，整整三年。
高三一毕业，她们欣喜若狂地牵起了手，情浓蜜意上了大学。
虽然大学不在一个城市，可距离还能阻挡住两颗火热而思念的心，周末节假日寒暑假哪一天不是一刻不离地腻歪在一起。
搞得同宿舍的人都笑着对陈晓说，你是不是在你男朋友的大学又修了个专业。
陈晓便笑嫣如花儿。
那因爱情的滋养而散发的幸福和娇羞，都让人忍不住地道，啧啧，郎才女貌呢。
可这郎才女貌却很快刷新了所有人的三观。
大学一毕业，为了能被心仪的单位录取吗？还是啥？刘柱狠狠地一声不吭地抛弃了陈晓。
转身牵手了名当地高官的女儿，并很快订婚结婚。
爬上了高枝。
那一连串的操作快得让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都在怀疑是不是那高官的女儿马上就生孩子了，来不及了。
直到结婚的消息传来，要好的同学收到请柬看着新娘的名字不是陈晓，都没敢告诉她，因为那时的陈晓还在东奔西跑找工作，还在满怀憧憬地计划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就这么尤如一场突发的灾难，人心的灭顶之灾，蒙在鼓里的陈晓听到消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傻了般站都没能站起来。
她没有去找刘柱。
刘柱没有来找她。
刘柱结婚的那天，陈晓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有闭眼，没有喝一口水，那噬心挫骨的痛将她折磨得不近人行。
是闺蜜撬了门把她从房间里背出来。
她朝闺蜜笑了笑。
那心酸让闺蜜泪如泉涌。
这特么不是男人，是畜生。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给闺蜜留了言，扔掉了所有的东西，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城市。
从此一个人在陌生的上海刮骨疗伤，这一疗就是十年。
十年来她隔断了所有的联系，没有再参加任何同学聚会，没有再恋爱，尽管已经到了大龄，刘柱犹如一根锋利无比地钉子钉在她的心头，还会痛，她还没有把他拨出来。
他是她的禁忌，那次无意间被昔日同桌撞到被拉去的高中同学聚会，同桌就告诉她没有你不想看到的人，更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到他的名字，她们都知道那是她的痛。
她不知道周老板竟会去找他。
是的，他出息了。
这些是陈晓后来知道的。
离开陈晓和高官的女儿火速结婚后，他的职业生涯便一脚步入青云，瑶瑶直上。
先从重点中学的老师到年级主任，再从年级主任到学校主任，从学校主任到政府担任部门领导，短短不过十年，如今年纪轻轻已经稳坐旁边相邻的一个市教育局局长的交椅，正处级。
不得不让人感叹，这是坐了火箭不是。
周老板去找了他，告诉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此事的形势和担忧。
他二话没说立即开始活动起来。
他的单位是多少双眼睛盯着的热门单位，找到家乡关键人物和县环保部门的老大说句话，应该不是难事。
再说事件的本身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或者重大损失，给公司行政罚款合规合理。
可在跟县环保部门的老大打过招呼后，人家面露难色地说：“这不好办呀，市里领导已经吩咐过要重视此事，处罚决定这两天都要下来了呀，”
他才知道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必须还要找到市里。
市与市虽然相邻，可是官场与官场的人际网络还各自独立，交叉的不多。
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市里的关系呢。
却又不由得感叹，只不过这样一件事情，看似不大，因牵扯到背后的利益却复杂到如此程度。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可在如今这个年头，找到一心为民着想的官，那有多难。
这些年的官场经历，让他看清哪个不是遇到事情推太极，遇到成绩往上冲，官官相护，派派相斗，更别说那些懒政，不作为，中庸之道，明哲保身。
他想起当初的自己。
那么心狠果断地离开陈晓，转身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组成家庭，他不痛吗？可即便是痛到抽搐也没回头。
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妈妈被大队书记欺负猥亵，甚至在挣脱中头都被打得血流成河却讨不回公道。
家里人咽不下这口气，青天化日，朗朗乾坤，法制社会你有多大胆欺负人到这田地。
他血气方刚又刚大学毕业更是咽不下，可再怎么去告，去上访都因无凭无证层层受阻如石落海底。
在那屈辱和屈辱却得不到伸张的日子里，他突然深深地认识到底层人民的痛苦是多么难以伸张，甚至来得那么容易。
为了吐出那口怨气和不平，他咬牙狠心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可以迅速走到人前，伸冤伸张正义，高高抬起头的路。
接受了频频示好的高官的女儿的眼神。
他知道他给了陈晓多大的伤害。
他连告诉都不敢告诉她一声，看都不敢看一眼。
可今天，陈晓遇难了，和当年的自己又有多少区别？他就是再难，也要拼着全部去帮助她。
他欠她的呀。
他想到了他老婆的姐夫，今年刚调到省里公安厅工作。
尽管，他在他家的地位并不怎么高，说话的底气也不怎么硬，想也能想出来，一个穷小子进了官二代的家，只因这个官二代追求那可笑的爱情，能带给他多大底气。
老婆时刻维护着还好，老婆一但有什么不满，会有好日过，会敢喘大气，会有这么扶摇直上的社会地位。
能让你上，也能让你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当是说说。
幸运的是，他高贵如公主的老婆对他还不错。
而他也毕恭毕敬无论是对家庭还是工作都竭尽全力，一丝不苟。
可求人，还是让老婆去说吧，比自己应该更有用。
她的老婆有些不情愿，什么人让你这么大费周章？他说老家的人，对我有过恩的人，好说歹说才将她说通。
从省里开始找人，官大一级压死人，刘柱更是紧追不舍，放弃了脸面，多处斡旋，事情终于有了生机。
县里市里两级环保部门已经印好了的处罚意见和结果，就要隔天下达，甚至行业中早已经沸沸扬扬地流传着被吊销的处罚，被挽了过来。
力挽狂澜。
他来告诉陈晓，事情办好了，证书保全了下来。
陈晓惊的不明所以，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事。
她的心还是刺痛了起来。
沉默，
她说谢谢。
他说，不用谢，我欠你的。
陈晓转过身，
突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