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此时的陈晓正昏昏欲睡地坐在桌子边听领导巴拉巴拉开会。
昨晚熬了一夜通宵，将设计稿赶出来，还以为白天中午能补个觉，谁知道又被领导叫来开会。
捂着熊猫眼，低着头就要睡着了。
“陈晓，”
“陈晓，”
“到，”
领导一声大喊，吓得她一个激灵嗖地站起来喊“到，”脑子梦游在军训呢。
大家轰的笑起来。
陈晓懵懵地看了周遭，
天，不是在军训啊。
讪讪地坐下来。
心想完了。
果然不出所料。
“你，陈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讲的有那么苍白吗？还是你压根啥都知道连听都不要听，直接闭目养神去了，”
部门主管像是被什么刺激似的一脸不留情面地训着陈晓。
陈晓的脑袋昏胀着疼。
就连部门主管的骂都似乎游离在脑神经外只嗡嗡作响。她想举手跟部门主管解释一下，因为昨天熬夜才导致的困。
但旁边的小王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小说地对她说：“别说话，”
“什么，”
没听清楚拉她的小王说的话，她转过头来小声地问。
“别说话，”小王用一根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奥，懂了，”
“懂什么了，”一个声音问。
“别说话，”陈晓脱口而出。
两秒后，羞愧地捂起了半边脸，天哪，主管问的。
散了会，她被留在会议室。
“陈晓，你也是公司老人了，你怎么整天出状况，真不知道哪个老板能这么容忍你，提醒你，不要因为业绩好，就为所欲为，在我这里行不通。”
陈晓叹口气，一下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真想睡个天昏地暗。
太困了。
困到来不及思考这位天降奇兵新来不到两月的部门主管。
陈晓，上海星星建筑设计公司设计师。
大学毕业两年后来这家公司到如今已经十年了，在一个公司十年，可不是老人。
她是做设计的，公司一贯的管理是设计师不用每天来坐班打卡，只要把设计稿设计好，就是考核的要求，毕竟设计需要灵感，需要借鉴，需要熬夜，四处溜达不是。
十年了，都是这个节奏。
可如今突然换了老大，老大又换了下面的小老大，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出勤打卡上。
新规定要求无论何种岗位必须早晚打卡，坐班。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特别是设计岗位，销售岗位。
这不，因熬夜赶设计稿的陈晓，首先撞到了枪口上。
她双眼朦胧，嘟着嘴走出了会议室。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副无奈昏睡的表情。
懒懒地拿过手机，眼睁大，四个未接电话。
都是周老板打来的。
前两天刚打过电话来，她也没接到，后来回给他，说厂里缺钱问有没有钱的，不过已经解决了。
这回又是缺钱？
她不由得叹口气，她也没钱了啊。
想起她做的这些事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一年前，自大学毕业后再也不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的她，正好回老家被昔日的同桌撞见，死活拉着她去。确定没有某个人后，陈晓便去了。
谁知聚会上遇到了周老板。
周老板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参加了工作，在社会上辗转打磨后，在一个职业上深根发芽起来。
那就是回收废旧电池。
呀，这听起来就像是回收废品的感觉。
和眼前的那些混得好的，有社会地位的，即便是普通的老师，医生，陈晓这样的设计师都似乎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间横跨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不觉让人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职业。
不懂不是？
去洗手间的途中，陈晓听到了周老板在电话里好像着急万分的在乞求什么？
又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那口气和似乎求人的语调都让听到的陈晓涌起恻隐之心。
她上前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唉，好几吨废旧电池被环保局查到了，说是储存超过了三吨违规了，要没收拉走，急死我了，”放下电话后正在苦思冥想什么的周老板对走过来的陈晓说。
“那你快去处理啊，这里他们还在喝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别耽误了，”
“去了也没用，环保执法，铁面无私的，估计已经别他们拉走了，”说着低下了头，露出一脸痛苦地神情。
那时，陈晓才知道，呀，收个废品还这么敏感，这么辛苦，还要躲猫猫啊？
周老板和陈晓除了同学关系外，还有一层有些远的亲戚关系，小时候去他家，家里人对她还特别好，因此比起其他同学似乎还多了层兄妹般的亲切。
加上她如今在大城市工作，且收入不错，比起在小地方工作且似乎拿不上台面的职业来看，还有了份衣锦还乡的膨胀感。
一股侠义上身，她想为周老板做些啥。
“我来帮你申请到资格证，这样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来收货了。”
在问了她在环保部门工作的表妹和一同学后，陈晓信誓旦旦地对周老板说。
“啊，真的？”
“恩，没错，”
“那真是太好了，”周老板瞬间激动得两眼都放起光来，炯炯有神。
在他的描述中，有了行业资格证书不仅可以正大光明的开厂回收货源，更是能赚取万辆黄金啊，发财不是梦。
陈晓也激动起来，那么神奇。
她在环保部门工作的表妹和同学也只是告诉她，有可能申请到，但不容易，传说这是暴发户的行业。
这个行业因牵涉到环保，证书的印发每个地方都是有顶层设计规定的，就是只能在设计规定好的数字内，不能额外超出。
比如这个县根据市场体量设计出只能有三家从事这个行业，那么就不可能发出第四本证书。
但s县目前还有一本证书的指标。
陈晓一听，哇，天赐良机。
从来没有经过社会拷打，一路顺风顺水上学毕业工作除了感情受挫外，其他社会经验为零的陈晓顿时激情满怀，开始为周老板申请资格证书了。
毕竟，比起如泥腿子般的周老板，陈晓是个文化人，而且在大城市混的文化人，环保部门有熟人，啥文档设计还会，还有些不错的同学朋友。
对了，还有些小钱。
十年来，同学都已儿女成行的陈晓，没成家，没什么大开销，设计师的收入不错，能不存了那么两个钱嘛。
她开始兴冲冲地行动了。
拿着设计稿跟老领导请假需要参考一下外地的建筑，稿子按时间完成，这周就不来公司了。
老领导笑笑：“别玩疯了，稿子规定时间给我就行，”
每回都是高质量的设计稿，陈晓在公司里的名声不是吹的。
她拿着稿纸就直奔家乡，白天为周老板的事东奔西走，晚上回来加班赶工作。
在她的印象里，一个星期还不统统搞定。
然而，开头就给了她一顿啪啪打脸。
恁容易，人家周老板不去申请？
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呢？还是无知者无畏合适些？
总之这回她是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艰难了。
申请流程的第一步需要有场地才可以开展。
周老板带着陈晓选好了场地仓库，仓库里装好了各种环保要求和设施，除了第三方环保测评过了，环保部门是一项没过连立项都没过。
这，这，这不急死人嘛，场地租金装修设备可是花了不少钱，真是进退两难了。
陈晓开始焦虑无比，心急如焚。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丝毫没见动静。
周老板坐不住了。
催着陈晓想办法呀。
能有啥办法想？从来没有开过口求人办事的她，厚着脸皮又从公司冲回来，盯着表妹和同学去各种化缘。
费劲了万难，环保部门给予了项目立项同意的批复。
原来以为这就好了，刚想吐口气。
拿到手里的文件一看，这才刚开始。
地方同意项目成立了，可证书是市里环保部门印发的，还得完成取得资格证书的各项要求呢。
于是一场马拉松式地艰难又开始了。
那会陈晓都要疯了。
特别是对于其中的一项要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申请材料里要求有三名环境工程专业的中级工程师。
按理环保部门的顾虑是毕竟废旧铅酸蓄电池属于固体危险废物，操作不当便会带来环境生态的破坏，有三个工程师在公司做环境指导便有了专业人士，这样的危险系数就低了很多。
但问题是，找不来人呀，不光是人来不来的问题，是人到哪里找都不知道。
想想又让人笑掉大牙。
你一收废品的，叫人工程师来，来拾废电瓶吗？还是大眼瞪小眼？
就算真有神仙下凡，人来了，你给得起工资吗？
陈晓让周老板去问其他人家怎么解决的？
南区沈一刀随口一句：“找三个人挂靠罗，”
挂靠。
对，挂靠。
不知道挂靠是不是社会主义特色，可是当无法专职请到这些高职称的人，而又必须要求有这样的人员参与到企业里来时，挂靠便是最为妥当的行为了。
对于被挂靠的人来说，只用出示资格证书，不用去工作，不承担责任，每年收到挂靠钱，谁不乐意。
于是陈晓和周老板开始疯狂的寻找具备环境工程专业的工程师。
这样资质的工程师在小地方真是凤毛菱角，大海捞针。
急的陈晓，就差拿着广播跑遍四海八荒狂喊，谁是环境工程专业的工程师，谁是环境工程专业的工程师了？，，，，，，
你道难不难？
找了许久，嘿，终于陈晓的闺蜜在她朋友的朋友中找到了外地的三个工程师。
那一刻真像是要过大年跳着放鞭炮了。
那给高兴的。
可高兴的太早了。
市里要求给这三个宝贝缴纳社保。
社保？
对，缴纳社保，你没听错。
“靠，我特么到现在都不知道社保长啥样，这外地的咋交？”周老板气愤地说道。
将人家社保转到你这里来，确实有些难度。
不说你公司所在地与人家工作生活的地方风牛马不及，即便是需要各种离职手续的办理，你愿意，人家愿意吗？
陈晓得到的答案是：想都别想。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却比蜀道还要难上加难，如果刚开始就知道这般难，陈晓估计是再侠义上身也不敢兴冲冲地轻举妄动了。
又是两个月的时间。
多番周折，各种人情才以签三年的工作协议来替代社保。
接下来是现场检查验收核验了。
不合格的地方，重装。不达标的流程，再细化。不到位的地方，再加强。
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下来，大半年过去了。
终于拿到了证书。
陈晓的眼睛都湿润了，真是忒不容易了。
似乎被磨掉了一身心的皮，一切艰难都是值得的，这不成功了不是。
终于放心大胆地睡了一觉。
听闻开业不到两个月，厂里业务火红万分，一车一车排着队来卖货，陈晓趁假期冲回去一看，都给看傻了。
这市场上有这么多废旧电池啊。
接下来看傻的是，哇，她要两个手才能捧起一块废旧电瓶，那些来卖废旧电瓶的女的，像扔沙包一样啪啪直往铁斗里扔。
是女的不是，她都不敢靠近，害怕她们无意间推她一下，她瞬间就被弹出数米。
接下来更傻眼的是，废旧电池太费钱了，厂里开始缺钱，大量的缺现金流。
她原先以为自己手里的一百万还算个小富，现在发觉那就是三车货的钱，真是小的不能再小。
而她已经没有钱了，她把所有的积蓄都给周老板了，甚至看着生意红火还让两个闺蜜拿着闲钱来投资，可瞬间就用掉了。
一天大几十万的现金流，妈妈呀，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
“有多少钱做多少事吧，等着回款，毕竟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她对周老板说。
还能怎么办呢？银行也不是我家开的呀？
陈晓望着手机有一丝发愣。
上次缺钱解决了，还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