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旁观者清
温予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时隔七年,她才知道,她误会周存了。
她以为七年前的周存压根不喜欢她,当时跟她在一起,或许是图新鲜,又或许是把她当成笑话,玩玩而已。
但是今天周存对她所说的话,一下颠覆了她对他的看法。
原来,周存是因为自卑,才不敢靠近她。
虽然温予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像一个笑话,但是她还是情难自已地坠入了周存的温柔中,她和周存沉默着散了一会儿步之后,他送她回到了家。
在她离开之前,周存如水的眼眸注视着她,他们就这样望着彼此,车内盛满皎洁的月光。
呼吸交错,她看见自己在周存瞳孔中的影子不断放大,最后,在他吻上来之前,温予推开了他,再一次落荒而逃。
温予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银白的月光和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她的身上,静谧安然,可温予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若周存说的是真,那他对她的爱,远比她想象得要多。
她本以为,是她爱周存在先,是她主动在追赶他,但是,现在看来,周存才是那个在追赶她的人。
一下将这样一个尘封了七年的秘密抛向温予,温予一时根本无法消化,只觉得愕然。
她一会儿不理解周存,不理解他为何喜欢她,却还要用自卑为借口与她保持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一会儿也不理解自己,不理解自己为何喜欢他,却仍旧不敢光明正大地与他在一起,又一次地将他推开。
温予心如乱麻,主导权从她的手中再次转向了周存。
随着两声手机的震动声,温予不得不从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她拿起手机,发现是周存发来的信息。
“温予,我知道,你也许还对我有所顾忌,但是我愿意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从未变过。”
这段话看起来真挚、诚恳,温予深吸一口气,回了周存一个字:“好。”
距离跟访结束,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顾西言想拍一些周存和学生在一起的镜头,温予也想顺便多采访一下周存的学生,干脆第二天一早驾车前往周存的画室,来个突袭拍摄。
“昨天你和周存又把我抛弃了!”顾西言一边开着车,一边打趣。
温予斜了顾西言一眼:“不是你主动要走吗?”
“咳咳,我那是在为你们俩营造二人世界。”顾西言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都忘了昨天是他主动退出,反给温予留了话柄。
“温予,你和周存……会重新在一起吗?”一瞬的沉默后,顾西言冷不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温予犹疑地看向顾西言,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思忖片刻后给出了她的答案:“也许会吧。”
“看来我猜对了。”顾西言勾起唇角,“我跟你第一次去他画室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之前你跟我一起去做采访的时候,都很主动,无论男女老少,你都能跟他们打得火热,唯独碰到周存,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若顾西言不说,温予还不知道自己表现得竟然如此明显。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温予正拿起水瓶喝着水,听到顾西言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温予险些一口水喷到车窗上。
“你别跟我开玩笑。”温予艰难将水咽下,应声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从来没跟你说过。”顾西言笑了起来,“之前我还纳闷,你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怎么一直没有男朋友。我也想过,过段时间要不要让我们的友谊更进一步,可是在我看到你和周存在一起的时候,我犹豫了。”
温予还真是没有料到,这连续两天都能从她身边比较亲近的男人嘴里听到他们关于她的惊天大秘密。
“我还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喜欢我。”温予见顾西言并不为他的喜欢而尴尬,她也放松了不少,与他像以往那样自然而然地交谈,“而且,你之前还在我面前说周存和曼之是一对。”
“我那叫试探。”顾西言辩解道,“不试探你会不会吃醋,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周存。”
温予一时无语——男人心,海底针。
这么一想,顾西言和周存还都挺有心机的,竟然瞒着她暗戳戳地有这么多小心思。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温予翻了一个白眼,却又不得不觉得顾西言此举还真有点作用——如果不是他在她耳边念叨周存和曼之间的暧昧,她或许还发现不了她对周存深埋在心的喜欢。
车已经开到了澄湖旁边,和第一次来周存的画室那天一样,阳光在湖面上洒满了金子,璀璨夺目。
顾西言开着车驰骋在湖边的大道上,和温予继续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温予,你就是太拧巴了,如果你能把你对别人的那股勇敢劲儿放在周存身上,你们俩重逢第一天没准就在一起了。”
顾西言说得没错,她就是拧巴,没有勇敢的那股劲儿。
因为在七年前,她的勇敢就已经给她长了教训,她可以对每一个朋友、陌生人勇敢,却无法对喜欢的人勇敢。
这是她的心结,是青春岁月那些并不友善的目光和话语,在她心上留下的烙印。
“顾老师,你这是一边给我当司机,一边给我当讲人生大道理的老师呀!”温予忍不住打趣,“你和曼之也都挺奇怪的,她喜欢周存,你喜欢我,却又巴不得我和周存快点在一起。”
“因为喜欢你们,所以想让你们和你们喜欢的人在一起啊。”顾西言给的答案,让今日灼热的阳光都温柔了几分,“你和周存都是很好的人,也很合适,作为喜欢你的朋友,我唯有祝福。”
不知道为什么,温予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她和顾西言同时到《艺术周刊》工作,已经共事了两年,这还是顾西言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跟她说话。
过去顾西言更像是她的“狐朋狗友”,温予还总是嫌弃顾西言像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现在她才发现,她认识的顾西言,只是顾西言的一面罢了。
就像她认识的周存,也只是她以为的周存。
“谢谢你,顾西言,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和我做好朋友。”车稳稳停在了周存画室楼下,温予莞尔一笑,看向顾西言,真诚地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曾经经受过恶意,但是温予还是庆幸,在她的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她的家人、朋友都在向她输送着足以驱散那些阴霾的善意。
按响周存画室的门铃,一阵雀跃的脚步声传来,打开门的,是云曼之。
“周老师!温姐姐来了!”云曼之冲里面大喊一声,随后热情地拉住了温予的手,牵着她朝里面走去。
顾西言扛着摄像机跟在她们身后,眼底满是温予的身影。
周存大步从学生们的画室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穿着白色的t恤,上面点缀着颜料的痕迹,倒为这件纯白的衣衫增色不少。
看见温予和顾西言,周存诧异:“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顾西言说想拍一些你教学生画画的素材,就拉着我来突击采访了。”温予将来意说明,与周存四目相对,“正好我也可以和你学生聊聊你。”
“确实来得挺突然的。”周存闻言,一笑,“也幸好今天学生都来了,要不然你们白跑一趟。现在他们都在画画呢,你们跟我来吧。”
温予跟在周存身后,朝那间她还没有去过的专用画室走去,凑到云曼之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给我提供情报。”
“你不用客气!你过来对周老师来说,可是天大的惊喜。”云曼之与温予窃窃私语,像极了好姐妹。
周存的学生大概有十个,看起来都是十八岁上下的模样,见到有客人来,那些本在专心致志画画的学生纷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温予,以及她身后扛着摄像机的顾西言。
“同学们,这是艺术周刊的记者温予,还有他们的摄像顾西言。”周存站在温予面前,大声地向这些学生介绍。
“哥哥姐姐好!”率先说话的是一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男生,他看起来就像个活宝,正目光闪烁地盯着温予。
其他学生被气氛带动,逐渐放下了防备,笑嘻嘻地向温予他们问好。
看见他们充满朝气的脸庞,温予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学生时代。
“好了,你们继续画画吧,他们就是过来录些素材。”周存好歹是一名“严师”,让他们闹了一阵,便板着脸让他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以画画为主。
画室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周存转过身看向温予,温柔道:“我去看他们画画,你想找哪个学生谈都可以,直接叫他们出去就行。”
温予点点头,站在顾西言身旁,跟随着摄像机的镜头注视着周存。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当老师的周存。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学生身边,认真地蹲下身看着他们的画板,向他们提出修改意见,有时也会亲手调色示范,告诉他们怎样才能画出意境。
在当老师的身后,周存正如云曼之所说,总是冷着脸,但是又极有耐心,话语也温和有力。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云曼之凑到温予耳边,轻笑了一声,“温姐姐你的眼睛都看直了。”
被云曼之这么一调侃,温予回过神来,脸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咳咳,我要去找学生聊聊了。”温予决定转移注意力,看向那群正在画画的学生,问道,“有哪位同学是已经要画完的了?可以跟我聊聊吗?”
“姐姐!选我选我!”第一时间应下温予话的,正是刚才那位积极主动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