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81
“那人是新来的吗？怎么说话那么难听，不过还没被人砸摊子也真是奇迹。”
“如果不是他跑得够快，那第一个要砸他摊子的人就是我了。”周倪还为摊主刚才的一番言论耿耿于怀。
什么女业男胎，什么恋爱就是造孽，还要各自消除业障，是让他们分手的意思吗？
她越想越气。
贺松抱住她安慰，“反正我们自己好好的，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眼下只有这样，她与贺松知根知底，两人又经过多回磋磨，如果贺松需要专注自身才能走出所谓的业力，周倪也自信能够帮他。
至于自己的执念……
她在意的点，也正是这里。
周倪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真正的执念，从不是贺松。
也并非夏曦。
他们母子两人的出现，对周倪而言是疗愈和救赎。
如果按照摊主的话讲，那的确能算是填补她灵魂当中先天性残缺的贫瘠。
没人能拯救自己，没人能消除她灵魂里的业障，周倪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又怎么奢求其他人的原谅。
时间拨转倒回，从此刻与贺松相拥的自己开始定格，不断倒退，倒退……
退回到最初，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结下的果实。
在他们拥抱的时候，贺松的手机不合时宜传来阵阵微信响动的声音。
周倪不得不离开贺松的怀抱，“这几天谁给你发消息发那么勤啊？”
“严晨橙。”他敷衍应付几句。
虽说看对象聊天记录不对，但周倪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断斜视的眼，严晨橙还真把贺松当自己人，噘嘴斗鸡眼的搞怪照片层出不穷。
贺松一边往下滑动浏览，一边呵呵在笑。
“等下去吃什么？”她双手插在兜内，转移视线找着话题。
但对方并没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对话框上，你来我往，一时很是热闹。
周倪定定地看着贺松半晌，耐心快要被磨光。
“等下要吃什么？”
“随便。”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不走心，他很快抬头看周倪一眼，接着继续埋在手机屏幕内，“我的意思是都可以，你做决定。”
她站在他的对面冷笑。
瞿靖宇的担忧真是可笑，贺松精神状态不好只是因为他无聊，但凡身边多个人给他发发微信，说说话，他也没之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样。
愤怒之余，生出来的是对自己自作多情的羞耻感，她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在贺松心里占多大地位，现在看来完全不对。
巷子口算/命摊主的话像迷宫中系在脚下的红绳铃铛，周倪稍微走点神，便能听到它在耳边作响。
就比如现在，她刚打算忘记，对方说贺松对周倪的爱是基于物质之上的安全感，便在耳边突然响起。
内心忍不住做沙盘演练，将现实的一切推翻重来，不断假设。
如果贺松家庭和乐，夏曦始终陪伴在他的身侧，那么他会怎样？
贺松早/熟且敏感，很有可能偷偷暗恋年级某个长相成绩优异的女孩子，然后在毕业之际冲动告白。
年轻人的恋爱没什么道理可讲，无需瞻前顾后，有好感就能培养感情。
周倪是从他那个年龄过来的，她清楚。
贺松的性格和长相，在异性缘上绝对受人欢迎。
无论用多少言语措辞修饰，都无法掩盖周倪因为私心，半推半就偷窃了一位年轻人的青春。
十岁的年龄差距，爱情不是不可以发生，但实在太早。
她不愿意再细想下去，内心的烦躁直接反应在口头的表述上，“你好了吗？还要我等你多久？”
“哦哦。”贺松收起手机，扬起笑脸挽住周倪的胳膊，跟她聊起严晨橙，“果然大学不一样，严晨橙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进了大学就不断吃瘪。她跟我说本来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结果升学以后就不断接受暴击，整个宿舍里面她是高考成绩最差的那个。”
“军训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训，但得守在班级训练的树荫底下陪同学，还要负责军训的一些细则通知，好像是继续当班干部的样子，也是整天忙上忙下。严晨橙这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她就算暂时不如人，也不会一直不如人。”
讲了半天严晨橙，贺松才想起来他们午餐还没定下吃什么，“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周倪脸上的表情已经冷得快结冰，“难得你还记得中午要吃饭，我还以为严晨橙已经让你茶饭不思了。”
“没有啊，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单纯的朋友有必要整天抱着手机聊天吗？”
“她刚上大学，肯定见什么都新鲜，话难免多点。刘子睿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手机被学校收着，他还能把跟我聊天当做写周记，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贺松不理解自己只是回个微信的功夫，周倪怎么又气鼓鼓。
他灵光一闪，一下了然，惊喜地看向周倪，“你不会吃醋了吧？”
“是，因为我很不舒服我跟你一起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分神关注严晨橙；我也很不舒服，严晨橙除了你难道还没有其他朋友，为什么非得找你聊？”周倪面色不虞，“你不觉得你们太过亲密了吗？”
贺松快要被周倪的话给笑死，如果不是考虑到朋友隐私，她的担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没有的事，严晨橙有对象了。”
他以为周倪会好奇严晨橙的对象是谁，会扒拉着他开始谈论八卦，然而周倪的醋劲还是超乎他的意料，甚至隐隐朝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那我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严晨橙不找她对象聊天来找你，别跟我说你俩关系好。好到这种程度？”
贺松仿佛看到他们的对话枯萎苍白，“她肯定也跟对象讲，就新鲜嘛，一件事情难免忍不住多跟几个熟人分享。”
周倪叹气：“我不喜欢。”
“我们只是朋友。”贺松忍不住拔高音量。
“是，我知道你们只是朋友，但我还是不喜欢。你既然决定跟我在一起，那肯定要以我的感受为先，我不是不让你跟严晨橙保持友谊，但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暂时放下你的手机？”
贺松偶尔会生出跟周倪的沟通似乎无解，她不在意解释，也不会体谅对方的心情，不管理由是什么，事态的发展必须合乎她的心意。
在这当中，个人的感情、想法，对周倪而言都不重要。
她在一段关系里面，只看到了自己。
每次要她换位思考，都是两人之间腥风血雨的较量。
从高中转学到本科休学，贺松受不了轰轰烈烈的长期争执，漫长的拉锯让他身心俱疲。
也许是平和的生活消磨了他的战斗欲。
说实话，他也佩服周倪不怕挑事，吵架的时候永远血条满格的状态。
“好，我下次注意。这次没考虑你的心情是我不对。”他拿小拇指梳了梳眉头，目光已经开始打量街边的店铺，思考要吃什么，“后面的面馆怎么样？我看它很不错的样子。”
这回是周倪回答：“随便吧，我都可以。”
-
晚间，酒吧。
柳江清晚上收到一条短信，一个自称是周倪叔叔的人，要请他喝酒。
“听说她曾经抛弃你，难道你不想报复她吗？”
周倪，叔叔，报复。
每个词都踩在柳江清感兴趣的点上，跟周倪分手后走出来的那段日子，简直是在刮骨疗毒。
他没想到自己在一个女人身上竟然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他尝试用各种手段乞求复合——殴打贺松，让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求她怜悯，打电话发短信，还去那间别墅蹲了快要半个月。
但那个女人实在狠心，柳江清为她快没了半条命，她却轻飘飘地换个手机号重新开始。
现在虽说走出来，但还不彻底。
他不介意报复。
在酒吧跟周倪的叔叔碰头，对方自我介绍说他叫周天贺。
柳江清简单打量一眼，嗅到他身上有股不正常的味道。
周天贺说话的时候会夸张地抽动鼻子，“周倪这个biao子，没良心的东西，换手机号码就算我知道了，也根本没法打通。”
“你为什么要报复她？”他看起来状态不对，说话有语病，但仿若未觉，柳江清意识到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今天来得太过草率。
“我是她长辈，她不养我，没良心的东西！我一定要让她痛苦！”他狠狠捏拳砸在桌上。
二人的对话吸引角落里的另一个人，他端着酒杯走过来，“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你们说的周倪是百冠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副总周倪吗？”
柳江清茫然，“我不知道她具体的公司名字，只知道她的工作跟不良债务有关。”
周天贺一把从手机里面翻出周倪的照片，“是她吗？”
另外两人围过去，确认后纷纷点头，“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那男人坐在柳江清的旁边，“刚才我听你们说要报复她，能问一下怎么报复吗？”
柳江清警惕地看他一眼，没轻易透露自己的底牌，“你跟周倪是什么关系？”
“我有个分公司，因为她好管闲事，现在黄了。分公司的负责人刚关进牢里，要五六年后才能出来，我少了个钱袋子，又接连亏损，原来不如我的对手现在强压我一头，我不但要参加由他做东牵头的谢罪宴上，被迫原谅周倪，她那朋友的欠下的利息还得砍下一半。人嘛，不争馒头争口气，就那么轻松放过他们，我不甘心。”
那男人抿一口酒，继续说道：“眼下警察盯我盯得紧，我是不敢乱动作。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至少我能提供点物力支持。”
柳江清沉默不语，周倪得罪人的成分比他想象中复杂。
周天贺却很兴奋，双眼如狼放出光芒，“我要给她打针/注药，让她变得跟我一样，这样她才能拿钱心甘情愿养我！”
打针/注药？
柳江清重复一遍，瞳孔放大，他忽然意识到周天贺话里的潜台词和他之前的反常来。
那男人也看出周天贺的不正常，他扬扬眉毛，单手拿住酒杯，半张脸沉浸在酒吧的晦暗之中，“也不是不可以。”
“不行！”柳江清想都没想直接反驳。
在场两人被点燃的兴奋一下转化为目光，聚焦在柳江清的身上，周天贺笑得满嘴黄牙往外翻，那男人也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来周倪把你伺候得很舒服啊。”他默默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我的意思是说——”柳江清的脑袋飞速运转，“你们要报复周倪，但不摧毁她的精神内核根本就伤不了她。周倪的性格我多少了解，生活越难她斗志越强，但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内核就不一样了，从内心往外的破坏是最严重和不好修复的，到时不废一兵一卒，周倪自己就能让自己崩溃。”
“说的也有道理。”那男人点头，问柳江清，“可我们不知道周倪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啊？”
“是贺松。”他轻轻说出那一个名字，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跟着在血管里重新蹿生，“把贺松变成跟你一样的人，这样既有源源不断的钱可以供养你，又能迅速击垮周倪的意志。”
柳江清对着周天贺笑，背后冷汗阵阵。
周天贺面露迷惘，“贺松是谁？”
那男人解释：“算她的男朋友吧，小她十岁。之前自己的腿骨折了还要跑来英雄救美，他俩倒感情挺好。”
更深露重，喧闹的酒吧，晃动的灯光，鸦羽一般的夜色掩盖更脏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