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55
意识到他们正在拥抱,贺松忽然不知手该往来放。
犹豫片刻的间隙里,周倪一把将他推开,贺松撞到身后的墙上。
他痛到三魂七窍暂时歇工,捂着胸口说:“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是巧劲,你没跟人打过几次架,当然不知道。”周倪整理头上的碎发,她刚才被贺松突然抱下来,两人扭打一阵,现在衬衣里面的内衣都跑偏了。
想整理,又不合适。
周倪检查巷子里面有没有安装摄像头,确认没有后,她叫贺松转头背对自己。
“干嘛?”
“内衣带掉下来,内衣歪掉了,我现在很不舒服,需要整理。”
“哦。”他乖巧点头,背过身,“怎么弄的”
“被你弄的。”
转身的时候,指甲划到粗糙的灰砖墙面,牵扯大拇指一并破皮,他忍下细微的疼痛,将手指放进嘴里咬,余光中周倪侧身对他,一截细腻白皙的腰漏出,两片薄衬衫起起落落,像剧场上故意放下又拉起的幕布。
她手往前伸,贺松不自觉屏住呼吸,想到刚才的承诺,他暗骂自己恶心,双眼紧闭,什么都不去看。
看不见,想象反而更远。
脑海里面残存的影像,她的手往前伸的片段,还有两片薄衬衫,来回循环折磨他的意志力,前面更远有周倪的声音,她没所谓地提起内衣跑偏全赖他。
贺松靠在墙上,粗糙的灰砖砂砾纷纷落下,他放下手,握紧拳头抵住墙面。
此时的疼痛可以压制他的冲动。
“回去吧。”周倪在前面唤他。
贺松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变清晰,他看到眼前是一堵走到尽头的水泥墙面,墙上映有几枝垂下来的三角梅,花朵肆意燃烧的下方,放着一个膨胀得将果皮纸屑、塑料包装袋呕出来的垃圾桶。
恶臭黏腻,又妖娆。
是垃圾桶和三角梅,也是他和周倪。
高三毕业之后的暑假,周倪把贺松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一三五学开车,二四六练吉他,周日回村里看奶奶。
考试结束后,严晨橙和老师帮贺松估过分,普通一本是没什么问题。
周倪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看过猪跑,在跟男人恋爱去电影院消磨的时间里,她也攒着看了好几部青春疼痛电影。
大学嘛,不就是逃课、恋爱、怀孕、打掉孩子。
怎么那么不健康?
她又搜了一些比较健康的影片,看着看着就发现里面的主人公酷爱组建乐队。
严鹤茗不是说过,本科校园中不能死读书,扩展人际交往,发展业余爱好,从象牙塔顺利过渡到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周倪思考了一下贺松的资质,劝他去考研似乎也不大可能,他愿意考个本科就已经顶破天了。
于是她决定送他去学吉他,刚开始这个打算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但越往下细想,周倪就越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赞叹。
学吉他好,以后去学校还能参加社团,万一跟着组建个乐队呢?就算组建不了乐队,他也能靠教别人吉他赚钱。
这样既发展了业余爱好,又扩展人际交往,还能满足贺松兼职的愿望,简直是一本万利。
严晨橙对贺松高考之后的际遇,表示出深切的同情。
她没想到,都毕业了,贺松过得比读书还辛苦。
每天早上凌晨五六点他得爬起来练车,一练就是一整个上午,下午还以健身为由,周倪把他送去学游泳,第二天又要学吉他,晚上则继续游泳训练的课程。
周日的时候,贺松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她家。
严晨橙给他倒满一大瓶的快乐肥宅水,举起玻璃杯假模假样说道:“来,让我们庆贺你悲惨的人生!”
贺松懒得跟她碰杯。
严晨橙没在意,哈哈大笑:“你现在一脸疲惫好像一头老黄牛。”
贺松:“……”默默喝完半杯可乐。
严晨橙继续说道:“我感觉选学校你还是离她稍微远点吧,之前高中她因为你成绩不好,除了读书不让你学其他的,但现在这种疯狂报班的趋势,你以后本科毕业被她训练成铁人三项,我都不奇怪。”
“是挺累的,我最近打算学会蛙泳以后,游泳班就不去了。”
严晨橙不解,“难道除了蛙泳,周倪还指望你学其他的吗?”
“自由泳,仰泳,潜水。”贺松面无表情。
这回连严晨橙也震惊到无话可说,难道周倪还有个让贺松去参加奥运的梦?
不过今天叫他过来,严晨橙是有正经事要商量,成绩快要出来了,紧接着就是报考学校和填专业。
严晨橙在金融和法律上面纠结,她以后的就业目标跟严鹤茗的公司业务挂钩,但不知道究竟读哪个比较好。
都卷生卷死。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她想听听贺松的意见。
谁知道对方一脸茫然,“不懂啊。”
严晨橙气到失语,“大哥,你就没想到你毕业以后的事情吗?”
贺松也很委屈,“之前高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叫我们好好念书别想其他,我当然一股脑地去读书把成绩考高点。但专业填报这个,我一不了解自己的兴趣爱好,二对那些热门专业不感兴趣。周倪很早之前就问过我,她说我没想法的话就去读广告。”
“为什么?”
贺松依然懵懂,“说是跟设计相关,让我换种方式继承我妈的衣钵。”
严晨橙知道贺松的妈妈生前是艺术院校的学生,毕业后在一所中学当老师,接着认识了他的爸爸,文艺女青年扎进爱河不管不顾,抛下一切与陌生男人回到他的家乡。
后面发现自己所托非人,生完孩子离婚后,因为没有经济来源,贺松被判给了爸爸,夏曦连想见儿子一面都难。
满唏嘘的。
严晨橙知道问贺松也问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干脆打算跟严鹤茗好好聊聊。
其实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卑,严鹤茗已经活成一个传奇,严晨橙发现自己很难超过她。
她的偶像是妈妈,但如果不能超越妈妈,打败偶像,那么她将永远活在严鹤茗的光辉之下。
严鹤茗能在遭遇丈夫背叛、工作不稳定的情况下,拖家带口置之死地而后生。
严晨橙却连诚实地诉说自己的性向都难。
那些远亲旧友总会讲,严晨橙以后走的路会比严鹤茗更远,因为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就连严鹤茗都这样认为。
但严晨橙心里却隐隐害怕,她担心自己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是幸运地享受到巨人的庇护。
本来打算专业填报靠自己的,严鹤茗也很尊重她的想法,但没料到最后还是要找妈妈求助。
严晨橙深呼吸叹出很大一口气。
贺松坐了会儿,把可乐喝完后说要走,严晨橙问他那么急干嘛。
“你是要回去看奶奶吗?”
“对,不然等下赶不上班车。对了,你妈今天不会回来吧?”贺松拿起手机看,“今天周日要是撞到她就不好了。”
“为什么?你怎么忽然之间那么害怕我妈了?”以前贺松跟严鹤茗客气疏离,但没几天的功夫,严晨橙发现他都会避开妈妈。
贺松犹豫一阵儿,最后还是决定把百日誓师当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事情很简单,三言两语就可以讲完,严晨橙不停给自己倒可乐喝,但口腔的甜腻根本没办法掩盖心底的后怕。
她像在森林里面行走,因为幸运,躲开了脚边的陷阱。
“我替你女友顶包,这是能把大事化小最好的办法。”贺松起身准备走人,今天到严晨橙家里,他本来就觉得很不安全。
“下次见面,要么你来周倪那边,要么我们在外面见面。你妈妈现在对我有点神经质。”他很无奈地耸肩。
客厅的大门忽然被人“砰——”一声推开,屋子里面的两人目光齐齐向外看去,看见一脸惊慌,风尘仆仆的严鹤茗。
她刚才聚会里找了个借口冲回来,打开门正好与屋内的严晨橙和贺松目光相对。
他们衣服整齐,沙发前面的茶几摆着两个玻璃杯,喝的是可乐,没有酒。
严鹤茗脸上的笑容有点儿维持不住,她知道此刻的气氛诡异,他们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但不戳破,彼此维持面上那点和谐。
她来不及换鞋就先检查家里的厕所和垃圾桶,没有发现计生用品,严鹤茗松了口气,捋顺了头发,她再度回到客厅。
“我戒指掉了,忘记是落厕所还是垃圾桶。”
“什么样的?”严晨橙问,“我今天好像见过一个戒指。”
贺松坐在旁边,尴尬得恨不得变为空气。
严鹤茗摸摸手指,从无名指抚到中指,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收到小区保安室的来电,说家里来客,姓名登记为贺松。
不知是自己赶回及时,还是他们进展太慢,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意外都不可能再发生了。
严鹤茗稳住心神,努力微笑:“应该是在聚会上掉的。没事,反正也不值钱。”
手机在手提包里闪动,有新的微信消息提醒。
周倪:“今天晚上喝酒?五六点就开始,你是怕周一上班没精神啊。行吧,今天贺松要回村里去看奶奶,我就不接他,让他到时候自己搭班车回来。”
“不过提前讲清楚,喝酒虽好,但不能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