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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chapter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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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贺松又狠狠地挨了两拳。

    他眼冒金星,脑袋犯晕,手机被甩了出来掉落在好远的地方,胳膊使劲支撑着要爬起来,又被人一拳给打趴下。

    “你叫贺松对吧?就是你教唆周倪跟我分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也是她楼顶里的替代品!”

    什么意思?哪来的楼顶?

    拳头和疼痛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模糊中他只看到有人从楼梯上冲下来,那男人上半身没有穿衣服,黝黑的皮肤融于夜色中,他架走压在贺松身上的人,一把将对方扔在地上,再挥手往他的脸上身上打下好几个硬拳头。

    被打的人痛得叫出了声,那男人警告他,“下次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贺松艰难爬起靠在背后的墙面上,眼前的景色好不容易恢复如常,他看到揍他的人起身踉跄离开,看到那个从楼上重下来的男人,此刻半蹲在他的面前。

    身体像被拆开又对不上地组装过一遍,贺松扶着墙想站起来,但两腿发软,差点又膝盖着地直接跪下,幸亏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顺带掉在地上的手机也被男人捡起,他看到最上面的照片,没摁掉息屏,而是直接递还给贺松。

    贺松将手机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现在这样根本走不了,我上面有药,你跟我上去待一会儿吧。”

    贺松还记得他冲下来的方向,虚弱地抬起脚步,问:“你是瞿靖宇?”

    “对。”他很果断地承认。

    阶梯很高且陡,贺松几乎整个人靠在瞿靖宇的身上,他好强又爱面子,自然不肯这样心甘情愿任人摆布。

    于是挣开对方,贺松攀着扶手往上,“我自己可以。”

    瞿靖宇不勉强,跟在后面说道:“我也不喜欢和男人搂搂抱抱。”

    出狱以后,比适应工作更难的是生存。

    那天晚上周倪留下的电话,瞿靖宇想都没想直接拉黑。

    他看着被她带上的门,陷入一个人孤零零的房间中,产生一种因为被抛弃而伴随而来的委屈和愤怒,他要证明,即使自己一个人一双手也能过得很好。

    最开始找的是之前的兄弟春子,但自己利用价值趋近于零,春子对他也是爱搭不理。

    然而每天还得供奉五脏六腑庙,家里的钱是在一天天地减少,他没办法再次找上春子,把所有的生活费请他吃了顿小炒。

    总共上来两菜一汤,瞿靖宇又咬牙叫了瓶冰啤酒。

    他继续摆大哥的谱,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似乎春子还是跟在自己后面,毫无主见的小弟,可大哥要面子,吹/水完几句以后,瞿靖宇发现开口求他帮忙找工作特别困难。

    喉咙仿佛布满苔藓、铁锈、沙尘、灰烬,已被堵住,像年久失修的水管下水道和厕所。

    春子一句话也没说,似乎没看见他的囧况,该吃该喝就吃吃喝喝,该笑该乐就嘻嘻哈哈。

    等到桌上饭菜被悉数扫尽后,春子抢在瞿靖宇的面前付款。

    两人为谁该买单争执了一番,最后春子把瞿靖宇的手机往他的怀里塞,就说一句话:“瞿哥,现在已经没人当老大了。”

    他依旧在笑,瞿靖宇发现春子却比以前要富态不少。

    人始终是不同,世道也已经变了。

    后来春子介绍给他一份讨高/利/贷的工作。

    瞿靖宇自暴自弃地跟在一群人的后面跑,麻木地整天跟人打架斗殴,全身上下落满伤。

    一次他被警/察抓进局子里,按规定得拘留几日,做完笔录后案底被人翻出,那位上了年纪的警/察问他,“有路能走,为什么又要回头”

    牢狱里的生活因为这句话再次回到他的脑海里面,被无限延长的每天,毫无隐私地排便,还有墙角风干的蜘蛛,他每天躺在床上唯一能享受的消遣。

    但瞿靖宇却不知该找谁寻求帮助,在即将溺水挣扎的间隙里,在身体和意志力最为薄弱的阶段,他发出一条求助短信。

    然后,很快,周倪给了他回音。

    现在的瞿靖宇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新展开的人际关系,他每天都能睡得安稳,吃得也多。

    节假日的时候他会收拾房间,洗衣服,拿肥皂和洗衣服,把衣领和袖口仔细地搓干净,搓到发白,衣服的颜色变淡。

    原来生活是一件件能触碰得到切实存在的东西,像手里领口发白的深蓝色衬衫,风吹过时猎猎作响的肥大沙滩裤,还有已经快要踩烂掉,后鞋跟发黄的人字拖。

    后来跟周倪见面,对方说他比之前要胖一些。

    “变丑了?”

    “没有,只是看上去温和很多。”

    他很感谢所拥有的一切。

    因此在房间里与这个瘦弱的男孩共处一室时,瞿靖宇会忍不住想:是因为周倪的纵容,还是她给得太多?所以他才可以毫无顾忌地贪婪,甚至认为一切表明占有欲的行为都是理所应当。

    “你跟周倪是什么关系?”

    瞿靖宇好笑地问他,“这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

    “为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贺松张嘴被一大口的空气噎住,他对上瞿靖宇的目光,厌恶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心里不甘落后,贺松直起后背坚定地说道:“因为我喜欢她。”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所以才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歇斯底里,会明知不该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发神经,露出最赶人的一面。

    能让人发疯狂躁莫名其妙的,除了狂犬病,还有爱情。

    瞿靖宇微微一笑,“你不怕我告诉她吗?”

    “求之不得,省得我天天在她面前装。”

    “你为什么不向她表白?”他换一种策略攻击。

    贺松塌下肩膀,不设防地掉进瞿靖宇的陷阱,袒露出自己为难的心,“她会被吓到的,我不愿意这样。”

    真是神奇,他们本该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即使擦肩而过也不会回望一眼。

    今夜却因为一个女人聚在一起,共享一个房间和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水。

    “对了,今天打我的是周倪的前男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贺松转了转胳膊,痛苦地皱紧眉头,“还有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只是她顶楼上的替代品?”

    “那个男的我知道,他叫柳江清,之前也来过这里几次。听周倪说他们两个分手以后,那男的好像有点魔怔想不开,之前两人在一起一直都是周倪负责花销,分手以后,那男的为了气她先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然后又把信//用//卡全部刷爆,现在网上贷款平台全部借遍,不停地换女友,抽烟和酗酒,然后没多久,他就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贺松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瞿靖宇耸肩,讥讽地说道:“可能高估自己在周倪心中的地位,以为自己发疯能换来她的心疼。”

    结果周倪冷漠得出乎意料,他的一切行为都落于做作。

    贺松顿住,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心情,又问道:“那顶楼里的替代品又指什么?”

    “我不清楚。”瞿靖宇起身把药瓶收拾好,扔掉散在桌面上的医用棉签。

    他的身子将灯光罩住,巨大的黑色影像在墙上夸张地做戏,一举一动都被放大。

    但贺松却看不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于是想问的问题越来越多,可归结一块要表达的主题只有一个——

    “以前的周倪是什么样子的?”

    他从她的过去而来,在被抹掉的一切痕迹当中,在周倪似乎生来就该是现在这个周倪的时候,贺松很好奇过去的周倪是什么样子。

    换句话讲,他想了解跟她有关的一切。

    瞿靖宇站在五斗柜的前面,柜门朝两边打开,零星的几件东西孤独地陈列在里面,他把医药箱放在最下面一层,又百无聊赖地将东西重新整理一遍,抽空回答贺松的问题——

    “就没钱,穷啊这些的。很无聊,没什么好讲的。”

    “周倪说我妈妈对她有恩,我只从她那知道,当初她装孕妇去上门讨债的时候,欠钱的人拿刀要去砍她,是我妈妈冲到周倪面前,替她抗下这刀。”贺松感觉费解,“但里面很多细节我不清楚,所以感觉特别匪夷所思。”

    瞿靖宇合上五斗柜门,站立起来,转向贺松的所在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听,我不介意讲。只是周倪的过去,跟光鲜亮丽毫不沾边。”

    往事随着时间流逝已经铺上一层厚重的灰,瞿靖宇给贺松还有自己倒了两杯水,他找出按斤买的便宜绿茶,抓一小撮扔到开水上。

    窗外风影摇动,季节更替之下,气温收起它的热辣脾气,在深夜里展露不为人知的冷酷底色。

    水汽朝上蒸腾,茶叶散发出香,瞿靖宇端起水杯吹一口杯面,吹动起波纹,吹开细碎的茶叶。

    记忆深处的过往,被他擦干净扉页上的灰,透过不大清晰,甚至有些晕染的字迹,他们阅读曾经的周倪,一本有限的被时间耗损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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