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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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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方准这档子事,后来几天顾意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除去那条微博,方准又回复了几条疑问性的评论,为他仗义执言的回复,他则表现的十分大度,说自己现在潜心科研,对往事不再过分追究。

    可影响已经造成,不少人想了法子开始打听陈北然是谁。

    反观当事人则特别淡定,陈北然他照常上班工作,得了空就过来陪陪顾延呈,对学术界的这些沸沸扬扬只字不提。

    终于某天中午,趁顾延呈睡着,顾意没忍住把人堵到楼梯拐角。

    她直切主题:“到底怎么回事?”

    这急切有莫大的担忧,陈北然听了嘴角一扬,语气是漫不经心:“他那篇论文里的研究最开始是我带团队做的,他是第二年进的团队,两年后出成果的时候,我申请退出,方准趁我跟研究所协商无暇顾及,抢着把论文发表了,作者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所以他现在确实可以说这篇论文是他的。”

    确认发表后,陈北然没多问,反倒是方准后来主动跟他道歉,却没几分诚意。

    顾意越听眉毛拧紧:“抄袭呢?”

    “申请退出前半个月,导师让我给科研杂志社撰个稿,我用了我负责的那部分成果,不过这篇稿子是个人名义,又是非核心内容,但是比方准那篇晚发表一个星期。”陈北然眉目平淡,仿若说的事与己无关:“他钻的是这个空子。”

    “那为什么之前我问你认不认识方准,你说不知道?”

    “无关紧要。”

    陈北然说的很随意,脸上看不见丝毫波动,那些污蔑与诽谤好似被他隔绝身外,眼里只剩下眼前这方寸之地。

    可他越这般,叫顾意心里越不好受,两年的日夜付出,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出现在论文上,把他那些努力都作了废。

    起初听齐砚说起,她多是觉得震撼,如今知道了原由,心头被突如其来的黯然打的潮湿,她感觉到一顿沉重。

    舔舔唇,顾意站直身体,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拉住欲要转身的顾意,陈北然眼里侧了几分探寻:“别胡思乱想。”他以为顾意是因为报道了方准而感到自责。

    回过头,顾意的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脸上,平静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退出。”

    陈北然听的怔愣,手上力道微一收紧。

    顾意:“齐砚都告诉我了。”话间有一缕颓丧,可单就这一句话,顾意不用再多言,陈北然也明白她大概率会因为这些跟自己过意不去。

    眉毛挑起,陈北然语调微转:“一篇论文,他想要就给他吧。”他是真不在意,某种意义上而言,两年的时间其实不算长。

    相较于方才,陈北然的眼神有了变化:“我做的那几年研究,真想切实用到临床上,还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光,单就我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可当无国界医生不一样,研究有时候没有结果,也不缺我一个,可如果真的能救一条人命,这比我做多少年研究都有意义。”

    他没有把那些过往全部交代在“找她”两个字上,即便这是他当初本意,但他不想也不会让顾意承担,如果不是齐砚,他压根没打算让顾意知道。

    深看他一眼,顾意移步走向顾延呈病房,陈北然莫名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刚走的人突然回头,陈北然抬头撞见顾意满是肃穆的神情,她语意认真:“想要署名吗?”

    好半天沉默,只有周围来回的推车声丁零当啷,瓶罐相撞掀起眼神的波澜。

    陈北然摇了摇头,笑的很随意,他声音绵长:“我想要的,就在这了。”

    退出研究所等同于前功尽弃,导师因为惜才倍感痛心,不断劝他再想想,但陈北然几乎没有犹豫,甚至有了不合时宜的释然和解脱,长期以来的自我折磨得以解脱,那些学术上的东西亦不是他真正想要,不过是拿来麻痹自己的手段。

    与其说是放弃,不如说是对他的成全。

    成全他经年的朝思暮想。

    战火纷飞,入眼可见的都是支离破碎,死亡多如鸿毛,仿佛成了一件没有分量的事情,他望见一双双麻木的眼睛,生命似蝼蚁,消逝太快以至于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存在。

    轰炸后漫天尘土,置身其中时,陈北然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他要回到她身边。

    那时候起,他人生的研究方向只有回去,无论用什么研究方法,而结果证明,他回来了,想要的也在身边。

    顾意神色沉寂,脚步忽的往前一挪,陈北然的站姿当即不再懒散,她抓着他的胳膊蹙眉疑惑:“怎么还青着呢?”不知是不是顾意的错觉,看上去比上次颜色更深了些。

    眸子稍抬,陈北然如宠溺般:“小猫劲儿还挺大。”

    顾意瞥他一眼,陈北然胡乱揉了揉她脑袋,两人都没再说话。

    下午时间,顾慎过来陪床,顾意走到楼下大厅时,想着给顾延呈再交一笔住院费进去,没成想,护士见了她笑的亲和:“陈医生之前都交过啦。”

    倒没意外,顾意笑着说了声谢谢。

    排在身后的人凑到窗口挂号,护士按照流程询问那人基本信息,在问及电话号码时,有什么似曾相识的瞬间从顾意的脑海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滞后感让她恍惚不定。

    在原地站了会儿,顾意拿起手机给陆清和打了个电话。

    陆清和语气娇滴滴:“想我了?”

    “我问你。”顾意没记着叙旧,道:“那天你来医院,有没有留过自己的手机号?”

    想都没想陆清和立刻回答:“怎么可能?女明星的手机号可是机密信息,不能随便留的。”她这夸张的反应让顾意不禁头疼,她捏下眉心,再次确认:“真没留。”

    陆清和正经了:“真的。”

    顾意:“行,挂了。”

    复又看向身后的收费窗口,顾意眼里迅速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想细究又不敢相信,从通讯录搜了个号码出来,指尖落到拨号的前一秒,她停住,跟着肩膀塌了下。

    医院大厅光线明亮,可她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终于没再想,顾意走出医院。

    顾意回电视台的时间临近下班,新闻中心一部门出现场,一部分去了播出中心,办公室里只剩几个实习生零散坐着,看着兴致不高,闷沉沉的。

    屈指在门上扣了几下,听见里头一声懒洋洋:“进。”

    顾意推开门,徐莫修愣了下:“不是说陪爷爷做手术吗?”

    “我哥去了。”说着,她拿出手机,找到方准的微博摆到徐莫修面前,徐莫修扫一眼心里落了个大致,他撑着椅子扶手,嘴角含笑没当回事儿:“你想说,他拿我们当枪使?”

    顾意:“是也不是。”

    职业素养极好,顾意很理性:“他接受电视台的采访这无可厚非,况且是我们邀请的他,但是他故意在节目播出后把这件事爆出来,为的就是趁着热度吸引更多人关注。”

    “说的不错。”徐莫修眼皮耷拉下来,闲散看她:“所以呢?”

    徐莫修这不为所动的样子,顾意没太惊讶,“所以我们应该跟进后续报道,让真相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徐莫修将这四个字说的意味颇深,咬字间若有若无的轻蔑,又混着轻淡的讥讽:“你这么相信陈北然是清白的?”

    顾意不假思索:“我信他。”

    徐莫修的眼光逐寸上移,从桌面到顾意的脸,这段距离很短,可光影在徐莫修的眼底落得深重,仅是视线抬起都费力,想要对上她的眼睛,他似是用了半生那么长的时间。

    为一个人这般的坚决和不顾一切,他再熟悉不过。

    半晌,徐莫修淡漠开口:“这个采访从你交到播出中心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事情你不用再管。”

    “所以。”顾意沉声,很快皱了下眉:“我们亲手给方准递了把刀,然后眼睁睁看着事态扩大,放任他中伤别人坐视不管?”说到最后,顾意的话里有几分偏激,听的徐莫修面色发冷。

    徐莫修抬眸,眼静如深谭:“如果方准那篇微博,指控的是别人呢?”

    顾意眯起眼:“什么意思?”

    往前靠了靠,徐莫修双手撑住桌面,眼里讳莫如深:“你究竟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陈北然?”

    “都有。”顾意毫不偏袒地承认,她不能将二者分开。

    “好。”徐莫修凛声回应,他连人带椅转过去,背影里极大的压抑和隐忍,可终究是无奈的妥协:“你自己看着办。”

    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谢谢。”

    接着便是细小的关门声,徐莫修仍旧一动不动坐着,直到日暮西沉,远方天边衔着紫寐落到江际,他动了下身体,身下的椅子吱扭几声,不轻不重的拨开他的思绪。

    一时间,他分不清顾意是为了什么而说谢谢,也许只是下属对领导支持工作的客套,抑或是在为之前,可能是朋友间的,但都带着淡漠。

    徐莫修低头,想笑但是始终觉得无力,末了,他拍拍自己的膝盖,自嘲地吐出一口气。

    隔了几天,顾延呈的情况稳定许多。

    陈北然把车停到顾意家楼下,给她发消息晚上要吃什么,顾意回得很快:可乐鸡翅。陈北然看的眉眼舒畅,他正要打字回复,一个电话打进来。

    齐砚的声音气急败坏:“你早就拿到结果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北然淡声:“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齐砚急的差点从电话里蹦出来,他忍住骂人的冲动:“大哥,我不如您专业,但是我好歹认识几个数,您那检验数据飙那么高,在你这儿就是没问题?”

    齐砚吼他:“你要真觉得没问题?犯得着躲着你家那个跑滨城来做检查?”

    坐在车里,与外界吵闹相隔绝,耳边只有齐砚的喋喋不休,陈北然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

    无声几秒,陈北然感觉齐砚平息不少,他才说:“这种结果只能是参考,想确认还要进一步检查。”

    一句话又将齐砚点燃:“那您倒是接着做呀,这都过去多久了?要不就明天,你要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就帮你预约华信的”

    “再过一阵。”陈北然关闭车辆,引擎的声音消去,将他话里的忧心衬的明白:“她爷爷心脏刚做完手术,我离不开。”

    齐砚冷嗤:“手术你做的?”

    这语气听的陈北然笑了下,他安抚:“不能好好说话?”

    齐砚更急:“那你离不开?”

    “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左右看两眼,周围的一切实在让齐砚冷静不了,他定了声:“陈北然,这是你的专业,你自己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德国吗?”

    “今天做了最重要的两项。”齐砚念叨的他头疼,陈北然只好如实相告。

    听话心头一紧,齐砚甚至失去应有的判断力:“有结果了吗?”

    陈北然调笑:“你们医院仪器能这么快?”

    齐砚正色道:“出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陈北然:“行。”

    挂了电话,陈北然没急着开车,他在车里静静坐着,在想刚才齐砚说的话,思索一番没有明确的结论。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显示来点人是一一。

    整理了情绪,陈北然接起。

    顾意的声音软软糯糯:“我待会儿忙完了要去医院再看看爷爷,你先回家等我。”

    “嗯。”陈北然应声。

    没忽视这音节里的没落,顾意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陈北然窝进座椅,道:“今天有点儿累了。”

    顾意:“那干脆别做饭了,你就回家休息,待会儿咱们出去吃?”

    “我给你做,你去看爷爷吧。”陈北然的眸子渗出几点笑意,多余的情绪被掩饰。

    “那你随便做点儿就行,别折腾了。”顾意没多想,同他打商量。

    “嗯。”说完陈北然笑了声。

    “你笑什么?”

    “以前做研究搞实验,多少想有一番成就。”陈北然回答她,又认真想了下,眼神暗了一暗:“但是跟你在一起之后,发现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挺好。”

    顾意也笑:“那我还要吃可乐鸡翅。”

    “行。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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