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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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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省中心医院。

    穿过门诊大楼,去往住院部的长廊上,陈北然遇见副院长,他正和其他科的同事说着什么,隔着老远招手让陈北然停下。

    那头没结束,陈北然站在原地等,手机收进一条消息,他看了眼,没回。

    副院长朝他走过来,“你之前是在德国留的学?”

    “是。”

    “那就找对人了。”副院长示意他边走边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本册子递过来,“下个月,德国菲尔德医院肿瘤科要来咱们院做学术交流,我记得你应该德语不错,又都是肿瘤科,到时候你就负责翻译和接待,这是那家医院的资料,你先熟悉下。”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陈北然没细看,道了声好。

    与副院长分开,陈北然去了顾延呈的病房。

    他的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除去下班时间,顾慎和顾意过来陪着,白天都是刘姨陪着他唠嗑解闷儿。

    陈北然推门,顾延呈靠在床头,皱眉说:“你也忙,不用每天都过来。”

    坐到病床边,陈北然:“我不来看看您,顾意不放心。”

    “那丫头就可着你欺负。”顾延呈的话向着陈北然,语气里对顾意的偏心半分没少,“是我给她惯坏了。”

    陈北然:“她那是记挂着您,工作又走不开。”

    顾延呈乐:“你还心甘情愿听她的话。”

    陈北然答的挺正经:“她说的也没错。”

    自家亲人偏颇几句,陈北然话里话外都护着,顾延呈斜眼看下刘姨,刘姨心领神会的笑笑,她转身,将桌上的饭盒拿给陈北然,顾延呈指了指:“这是幺幺特意嘱咐给你熬的汤,她说你总不按时吃饭,老胃疼。”

    拎着饭盒,陈北然好半天没说话,他吸口气,“谢谢刘姨。”刘姨笑着诶了声。

    在病房没待多久,陈北然被一个电话叫走,病房里只剩两人的时候,刘姨突然一句:“这俩孩子都挺惦记对方。”

    顾延呈哼了声:“要不惦记,能有今天。”

    刘姨笑:“真挺好的。”

    隔天上午九点,顾家众人聚在一起,将顾延呈送进手术室。

    主刀医生是心外专家,手术经验十分丰富,坐在角落的顾意表情没变过,时不时望一眼手术室,反叫坐在旁边的顾慎察觉她的紧张。

    顾慎:“紧张?”说完他自己率先愣了下,这显然不需多问。

    顾意承认:“有点儿。”

    拍拍顾意的手,顾慎拿出兄长的担当,出声安抚:“没事儿。”手背的触感传回来,顾意转头道:“你手心出汗了。”

    同样心境的顾慎被戳穿,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什么,而另一边的宋如文听着两人的对话,双手交握,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坐了半刻,顾意起身,找了个偏僻地方,才想起剩下的半包烟前几天全给了徐莫修,对面墙上又写着禁止吸烟四个大字,看的顾意喉咙发干。

    何止是担心,整个人如同悬起般恐慌,心脏手术不比其他,这会儿等的三个小时,比她在战场上待得那三年都煎熬。

    中间陈北然来过一趟,顾意因为情绪紧绷,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预计四个小时的手术,最后做了足有六个小时,顾延呈浑身插满管子北推进监护室,他年纪大情况有些凶险,暂未度过危险期。

    到了深夜,医生说顾延呈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整体情况向好,顾慎便让顾成明夫妇和宋如文回家休息,他本想叫顾意也回去,被催促的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她正低头,看今天电视台播的方准的片子。

    顺带搜搜网上的词条,效果看起来不错。

    拿她没办法,顾慎好说歹说将其他几人劝走了。

    现下,就只剩兄妹二人。

    顾慎长腿敞着,身子微微倾斜,问同样满面倦容的顾意:“你不累?”

    顾意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关心,她换个了坐姿,语气轻松听不出其他:“我怕你一个躲起来哭。”

    闻言,顾慎眉毛拧起:“哭?”

    微一偏头,顾意问:“你数数你俩今天说了几句话。”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只这三句,主动方还都是顾慎。

    不甚在意的一笑,顾慎:“你嫂子天生就喜静。”

    “见识到了。”

    说完这话的顾意,视线并没有离开顾慎,又清又淡看的顾慎心里一毛,他耸下肩膀:“这天下哪有夫妻不闹矛盾的,小事儿。”

    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顾意见过,想起他上回这么说的时间,顾意不买账:“小了快两个月了。”

    又不忘揶揄:“心理学教授翻车了?”

    顾慎打哈哈:“你还小,不懂。”

    眸眼低下半分,顾意向地面,她这个哥哥从小就喜怒于色,但又擅长隐藏自己的心事,可如今连她都能察觉,越是极力掩饰,便越能说明其中问题。

    看着他不愿多谈的态度,到底让顾意压住疑问。

    “哥。”好半天,顾意叫他一声。

    “嗯?”顾慎抬头,停了几秒,他听见顾意说:“跟嫂子之间的事我帮不了你,但是不开心了,可以跟我说。”

    两人气氛陷入沉默,顾慎的眼神变得悠长,昏暗之下,他敛去细微的动容,顾慎摇摇头:“我是你哥。”话意不言而明。

    顾意点头:“对,因为你是我哥。”

    一瞬间的情绪被捡拾,顾慎伸手搓了把脸,“你跟陈北然好好的就行。”

    顾意抿唇,抬了抬眉毛,没说话。

    直到陈北然趁着夜班过来,发现俩兄妹相对而坐,各自抱着双臂靠墙而坐,两人分明都已经困倦,但都还强撑着。

    看见来人,顾慎让他给顾意找个地方休息,起先顾意拒绝,顾慎冷着脸坚持:“有一个在这就行了,人多了挡护士的路。”

    还要在说什么,顾慎嫌弃似的摆摆手:“赶紧走。”

    过了没多会儿,顾慎感觉头顶灯光暗下去,他呼一口气:“熬夜会变丑,不是让你去”话没说完,跟人一块梗住了。

    宋如文把外套扔到他身上,在旁边坐下,道:“爸妈我已经送回去了。”还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顾慎转头:“你怎么来了?”

    似有预料地低下眼,宋如文想也知道他不会让顾意守整夜,于是说:“你心疼妹妹,我不能心疼我老公?”

    这绝对是这段时间以来,顾慎心情最好的一瞬间。

    他笑,将外套披到衣着单薄的宋如文身上,搂住她拍拍她的脑袋,脸上笑意更甚,像孩子终于拿到喜欢的糖果,爱不释手。

    陈北然将顾意带到自己宿舍,这是顾意第一次来,她环顾四周,陈设简单线条干净,唯一看着满当的是身后书架上的那些书,大多是医学方面。

    铺好床,陈北然准备回医院:“晚上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话落他将手机在顾意眼前扬了下:“能打通。”

    站在桌边,顾意静静看他,眼里比在顾慎跟前多了几分怅惘之意,还带着些许低落,陈北然走近半步,拉着他的手拽进怀里,“害怕了?”

    呼吸闷在陈北然的胸口,顾意叹了一声:“我很担心。”

    这是情理之中,陈北然的理解无须多想,“这个医生主刀过很多场手术,在这方面是精尖专家,而且这个手术听上去吓人,但是成功率很高,而且爷爷的病情属于早期,做完手术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饶是以前万般冷静,可后知后觉的情绪忽然侵袭,让顾意的声音微颤:“真的吗?”

    “真的。”陈北然低眸,摸了她的后脑轻声地哄:“别怕啊。”

    分开距离,陈北然低头对上顾意的眼睛:“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爷爷就能转进普通病房了。”

    顾意在陈北然怀里又窝了会儿,直到陈北然忍不住说:“再不去值班室,护士站该催了。”

    “别干了,我养你。”

    “那我去站好最后一班岗。”

    收了手,顾意面上平静许多,她扬手,好像有被拒绝的无奈:“去吧。”

    待人走,她表情落下去,困意从四面八方拢过来,可任是顾意努力,她无法沉下心,好似有爪牙揪着她的心脏在摇摆,轻易挣不脱。

    目光在屋内随意流转,顾意看见书架第二层的边缘,夹着几本围棋书籍。

    她记起齐砚曾说,陈北然在德国从不下围棋。

    偏生她看得清楚,书架最底层的榧木盒子方正规整,顾意甚至觉得空气散逸了年月的味道,鬼使神差的,她坐到地上,将那盒子抽出来。

    上头有轻薄的灰尘,应该是许久没被人动过。

    其实不用打开,顾意也能知道,这是她以前送给陈北然的那套云子,本来还有个棋盘,后来被她拿回去给顾延呈用了。

    从里头捻颗棋子,顾意放到光下照了照,眯起半只眼细细观察一番,依旧是清透干净的,这么长时间不用倒也没放混,怨不得造价极高,放回时,棋篓被她碰的偏了下,露出底下压着的东西。

    是两张字迹已经稍有模糊的机票,目的地德国。

    起飞时间都是那个雨天的下午,乘客名字也都是陈北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张比另一张晚了三个小时。

    夜晚的空寂让位于记忆的纷沓,思潮的翻涌让顾意忽觉一阵耳鸣,她启唇,将较早的那个时间默念了几遍,难以形容的不可置信,如去而又返的浪潮,在顾意的脑海里一载高过一载。

    如同经历一场风雨,顾意手里的那张机票便是不期而遇的那把伞。

    原来那个雨天,她没有白等。

    顾意兀自笑出声,笑完又僵了下,重新看眼机票,确认后的眼神既安心又微怯,这样的患得患失让她自嘲。

    那家奶茶店,陈北然去找过她的。

    他来过。

    第二天早晨,顾意转醒。

    她打开手机一看,新闻头条赫然几个大字——科学家方准控诉论文被抄袭。

    只消两行字,顾意的注意力不再关心具体内容说了什么,因为方准控诉的那人,是陈北然,与此同时,赵鑫发了张微博截图给他,方准的微博声情并茂,讲述了自己在美国论文问被抄袭时孤立无援的状态。

    借着昨晚电视台的节目,这条微博热度居高不下,不少网友为他打抱不平。

    顾意赶忙坐起身,正想着该怎么处理,宿舍门被推开,值完夜班的陈北然满身慵倦,他问了句:“醒这么早?”然后脱了外套掀开被子,将顾意重新拽进被窝里躺下。

    将那张截图举到陈北然面前,顾意说:“方准说你抄袭他论文,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陈北然的声音低哑发沙,语气毫不在意,甚至抽走顾意的手机扔到桌上,他紧紧搂住顾意,闭上眼睛语气轻漫。

    “管他呢,睡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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