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人真乃好手艺
谢晚亭醒来时第一时间便皱了眉，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此刻已经很晚了。
身边的床榻空空如也，倒是不远处的书案上传来阵阵轻鼾。
苏恬趴在在桌上睡得正香，悬在桌檐旁的手还夹着一根狼毫，地板上已有了两三滴墨痕。
谢晚亭又好气又好笑，轻叩了两下桌板，看着那女子肩膀微微一颤，继而一脸懵懂的抬起头，似是尚未察觉自己身在何处，竟是先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袖子滑落，露出两截白玉般的胳膊来。
苏恬懒腰伸到一半便对上了谢晚亭似笑非笑的眼，她一怔，连忙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双手将桌上的账本呈上：“启禀大人……兵部要发的奖金都算好了1
谢晚亭接过账本翻了翻，很是满意，看向苏恬的眼神带了几分夸奖。
如此算账奇才，自己真是捡到宝了，既是因他而恢复正常，那么为他效命想来也是应该的，只可惜是个女子，留在宫中任职太危险，故而他也没打算让她干太久。
“很好。”
苏恬松了一口气，此刻刚睡醒头还有点懵，要是谢晚亭能大发慈悲放她回去摸鱼就好了，她还可以再好好补一觉，那桌子又冷又硬，困意咋起时不觉得什么，现在脖子倒是开始阵阵发痛，似是落枕了。
谢晚亭看她用手板着脖子时不时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样，道：“你怎么了？”
“没事……大人，就是没睡好。”苏恬强颜欢笑道。
“噢……这么说来是本大人的错。”谢晚亭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恬狐疑的走近了两步。
“再近些。”
苏恬又慢吞吞的上前两步。
谢晚亭看她这幅谨慎样子失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恬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自后覆住了她的脖子，往下滑了几寸后开始不轻不重的按了起来。
苏恬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古代不是最讲究什么男女有别的吗？为什么谢晚亭敢这么撩她！
“现在感觉如何了？”谢晚亭总算停手。
苏恬活动了几下脖子，确实一点都不疼了。
“多谢大人，大人手法高明……我，一点都不疼了。”苏恬转过身道：“大人为何知道我是哪里痛？”
谢晚亭道：“从前我经常独自在此核算账目，累了也会趴着睡着，醒来也会脖子酸痛，没人能帮忙按就自己按，慢慢的就知道了。”
苏恬顿时有些心疼他，安慰的话却迟迟没有酝酿好。
“咱们这一觉睡的，天都快黑了。”谢晚亭一笑：“走吧，回司务厅。”
司务厅的摸鱼众人因为苏恬跟谢晚亭随时可能回来，为了体现自己在努力工作，均是神经紧绷，然而等了快一下午都没见他们回来，一时也就放松了警惕。
隔着大门，司务厅内喧哗连天，苏恬胆战心惊的看了看谢晚亭，只见他脸色如常，并无异样。
推开门，众人瞬间恢复安静，埋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就连杨延焕也挤着眼睛故作认真的盯着账本的某页看。
秦霄今日破天荒的没去学院接孩子，赵渊平见二人出来，上前一拱手道：“谢大人，兵部周乾将军不日便要抵京，可用我们将将士们的赏银提前算出来，为大人分忧？”
谢晚亭大手一挥：“不必，田大人已经算好了。”
除了赵渊平，众人均是眼中一亮，要不是谢晚亭在场，他们恐怕要欢呼雀跃的拍手跳起来，如此一来又可以继续摸鱼了。
“本官现在要进宫一趟向首辅大人请示，天色渐晚，诸位大人早些回府歇息。”
谢晚亭说就腿一抬迈出了门让人备轿进宫，等他完全走远，众人再难掩饰喜悦，纷纷将苏恬围了起来。
“不愧是田大人，这么短的一下午就将账算好了，这样一来，大家又得以清闲了1
“多谢田大人1
看着大家喜笑颜开的神情，苏恬也干笑了两声：“没事，应该的。”
“诸位静静1秦霄走到最前边伸手示意大家安静，继而道：“田大人与赵大人自回来便被谢大人委以重任，我们才能如此安逸，有两位大人做同僚，是我们的荣幸，在此我建议明日晚上由我做东，在红袖阁请两位大人吃饭，诸位意下如何？”
“没问题！一定捧场1
“有劳秦大人破费，我等必定到场1
苏恬和赵渊平还未开口，大家已经开始议论红袖阁的招牌酒菜了。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还请两位大人一定到场1秦霄朝着二人道。
谢晚亭进宫未返，苏恬便只得自己回府，负责接送她的车夫今年刚十九，叫做小武，平时伶牙俐齿的，路上怕她闷还会同她聊天，见她走过来便熟练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给马套上缰绳。
“谢大人今天又不跟咱们一起回去呀？”
“嗯，谢大人有要务，需进宫一趟。”苏恬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着其它同僚也断断续续都被家仆接走。
“唉，没见哪位大人像他这么忙的，不过也是，谁让陛下宠信他，都快把那几个皇子的风头比下去了……”
苏恬听着小武的碎碎叨叨，单手撑着额头又开始犯困了。
次日因为要跟同僚聚餐的缘故，苏恬一早便等在门前，谢晚亭一身朝服刚准备出门，便见她走上来道：“大人，今晚秦大人在红袖阁设宴请我跟赵大人吃饭，你去吗？”
“我不去了。”谢晚亭往轿子那走了两步又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不许喝酒。”
“是。”
红袖阁并非京城最好，而是离皇宫最近。
这也就成了达官显贵宴请吃饭的首选，阁内小厮早已练就一双慧眼，凭衣着体态便能分辨出哪些是官员，哪些是富绅，一些卖艺女子也经常来自附近徘徊，期盼着自己能被哪位官家老爷瞧上带回府中，免自己颠沛流离之苦。
月上梢头，正是京城繁华之时，几顶官轿一在门外落下，立即便有小厮迎上：“几位大人里边请1
众人刚要迈入，忽然从不远处跑来一抱着琵琶的女子，随手便抓住了赵渊平的衣角，声音婉转动人：“几位大人可要听曲助兴？民女阿芷自幼便跟着宫里出来的姑姑教习，琴技尚可，一首只要七文钱1
小厮回头见状便要轰：“快滚快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1
苏恬瞥了那女子一眼，只觉得她虽然衣裳脏兮兮灰头土脸的，但一张瓜子脸细看之下却十分标志秀气，怀里抱着的古琴干干净净，似是经常擦拭。
她听不听曲无所谓，反正也听不懂，倒是被拽住袖子的赵渊平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
秦霄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怀好意，“赵大人若喜欢，就请这位阿芷姑娘进去吧，今日我请客，诸位不必客气。”
赵渊平看了她一眼，微微颌首。
“多谢大人1那女子千恩万谢，抱着琴起身紧紧跟在了众人身后。
苏恬尊老爱幼，怕杨延焕掉队特意跟他一起走，正观赏着内部花里胡哨的装饰，忽听到杨延焕低声道：“嘿嘿嘿，渊平那小子专注于工事，几乎从未接触过女子，就看那女子够不够聪明，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苏恬闻言回头看了赵渊平一眼，他与那女子一前一后走着，除了面色严肃些许，并无其它异常。
“女人呐，红颜祸水！想老夫当年……”
谈笑间众人进入厢房落座，秦霄是这里的常客，凡是户部的应酬都是他作为代表出席，对红袖阁的美酒佳肴可谓是如数家珍，还时不时问苏恬有什么忌口。
忽而察觉到阿芷还抱着琴尴尬的站在一边，秦霄便道：“诸位想听什么曲子，可以让这位姑娘弹来，田大人，你喜欢听什么？”
苏恬一愣，她想听的现代流行歌曲她也弹不出来呀。
“我是个不通音律的粗人，还是诸位大人选吧。”
“老夫做主，就先弹一曲，桃花幽吧1杨延焕捋了捋胡须道。
阿芷行了礼，便独自去到角落开始弹奏，她的手指纤细柔软，拨弄着琴弦奏出动人心魄的旋律，原本浪漫的小调愣是让她弹出几分欢快，众人兴致更高，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田大人，大家敬你一杯！这酒可是红袖阁招牌的醉春风，入喉醇烈清香，你一定要尝一尝1秦霄率领众同僚举杯道。
苏恬上辈子作为会计，跟着上司应酬喝酒自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她酒量很好，就连老板都夸她千杯不倒，辨酒无数的她一闻便知道秦霄所言不假，那确实是好酒，只是想到谢晚亭的叮嘱……
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谢大人不让她喝酒吧？
就喝几杯能怎样，她可是千杯不倒，这点度数还难不倒她！
“好！多谢各位同僚关照之恩，田某这就干了1苏恬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那辛辣感直冲脑门，令她畅快不已，瞬间将谢晚亭抛到了九霄云外。
“痛快，痛快！再满上1
“快给田大人斟满！赵大人，你也喝啊，阿芷，快过来敬赵大人一杯1杨延焕招呼道。
阿芷称是，来到赵渊平身前，俯下身为他斟酒，“赵大人，请。”
赵渊平接过酒杯，对上那双秋波泛泛的眼睛，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软了下来。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