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人竟是我自己
苏恬回到尚书府时正好撞上刚从宫里回来的谢晚亭。
他一身朝服尚未来得及换下，正下了轿正要进门，冷不丁瞥见苏恬正被晴柔搀着往厢房里走，裙子上满是淤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
“站祝”
主仆二人立刻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
谢晚亭走到二人身前，这才发觉苏恬脸白的厉害，捂着肚子的痛苦模样不像是装的，原本呵斥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你怎么了？”
晴柔搀着苏恬的胳膊，眼神躲闪，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们小姐突然……肚子疼……”
谢晚亭盯着她看了一会，道：“别耍花样，晚上来我书房。”
“今天不行……”苏恬虚弱的抬头，向眼前这位大人投去一个可怜的眼神。
“为什么不行？”
晴柔看他们两个交流实在费劲，索性也不憋着了，直接道：“我们小姐来了月事！要休息1
苏恬很想拍一下晴柔的脑瓜，却没有一点力气，这具身体月事来的突然，还伴有剧痛，真是让她苦不堪言。
一旁的老管家眼珠转了好几圈，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一副少爷开窍了的表情。
谢晚亭怔了一会，一挥手道：“回去歇着吧。”
目送二人离开，他继续道：“再派两个丫鬟过去盯着……吴伯，你听见本官说话了吗？”
吴管家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的稽首：“听见了，大人1
谢晚亭换了衣裳便独自去了书房，桌上的账本已经清了多半，苏恬的效率实在是高，那么复杂的账目竟能在短时间内理的井井有条。
可她算出来的那些纰漏……
谢晚亭捏紧了手里账本，眼底一片寒霜。
战事当前，竟还有人不顾国家存亡只顾填自己的腰包，其余五部暂且不提，竟连他眼皮子底下的十三司都仗着他的信任谎报税款，一层层剥削下来最后充入国库的寥寥无几。
自己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工部，兵部，礼部……一天到晚就知道跟他要钱，修堤坝要钱，买兵器要钱，皇家祭祀也要钱，收上来的钱层层克扣，发下去的钱再剥削一轮，到头来国库空虚，百姓饥寒。
他太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助手了。
夜幕降临，窗外一轮圆月悬在枝头，明亮又安静，他不由得想起大牢中毫无畏惧跟他对视的那双眼睛。
账本给我，我来算。
她为何能这样自信呢？
想到那道纤瘦身影在这里聚精会神的模样，他不知怎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苏恬又过上了每天吃了睡的快乐生活。
谢晚亭派了两个丫鬟过来，一个叫红锦，一个叫红鲤，年纪比晴柔大一些，三个人都是活泼性子，当天就姐姐妹妹的互相称呼了起来。
今日阳光正好，三人正在院中踢毽子，苏恬抱着那只被她取名絮絮的白色野猫坐在摇椅里晒太阳。
一边的石桌上搁着一壶枣茶，几样点心，苏恬一伸手就能碰到，她却胃口全无。
不远处的三人累了，站在石桥上看起鱼来，或许以为半眯着眼睛的苏恬已经睡着，便开始了低声议论。
红锦道：“这也太奇了，傻子竟然能摔成天才，我也想变成天才，这样就能替大人分忧了。”
红鲤道：“前些日子小姐天天去书房，大人每次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还会笑了呢1
晴柔道：“小姐现在眼不歪嘴不斜确实好看不少，但你们不知道她以前随地解手……”
苏恬眼睛猛然睁开从椅子上坐起，盯着晴柔冷漠道：“晴柔，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池子里喂锦鲤。”
晴柔佯装畏惧的捂住了嘴，但红锦和红鲤看她的眼神已经很奇怪了。
苏恬很后悔，她为什么要把这么个喜欢讲主子黑历史的丫鬟带在身边呢？现在把她送回江南爹娘那边还可行吗？
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没过多紧张，过一会又恢复了笑闹。
吃罢午饭，小睡一会，起床后四人再次无所事事起来，苏恬甚至考虑要不要把麻将这种好东西提前发明出来。
红锦红鲤帮着她收拾房间，角落的箱子从她搬进来起便一直放在那，她从来不曾打开过，今日被二人好奇打开，发现里边竟然是一些女儿家的衣裳和脂粉首饰，精美又华贵，最底层铺着香料，箱子打开的瞬间香气四溢，弥漫了整个房间。
苏恬看着三个丫鬟惊喜的摆弄着，她竟然都不知道谢晚亭还给她准备了这些东西，她自进府为止一直穿着自己的布衣素裙，头上也只戴着那只木钗，更是从没化过妆。
此刻，三人忽然齐齐看向了她。
“……干嘛？”
晴柔贴到她身边低声道：“小姐，你的衣裳再不换洗都要馊了……”
苏恬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确实有股隐约的臭味。
红锦红鲤也许是想到了她之前随地解手的事，此刻均是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苏恬脸上有些挂不住，横竖自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傻子了，还是要点脸面为好。
获得允许后，三个丫鬟便开始兴致勃勃的为她挑起了衣裳首饰，晴柔挑了一件桃红色的对襟绸裙，裙尾呈花样绽开，银线绣着牡丹，贵气逼人。
红锦举着一件鹅黄色齐胸直裙，外披一件暗红色纱衬，妖娆妩媚。
红鲤则在箱子里翻了半天，似乎好衣裳都被她们二人选了去，自己怎么也挑不出来顺眼的。
正值懊恼，苏恬头一歪，指着箱子最角落道：“把那身拿出来给我看看。”
苏恬指的是身大袖束腰长裙，上半身为月白色，胸前淡金色云纹翻涌，腰部往下的淡蓝色裙摆垂感极好，若隐若现的光泽似水波微漾，红色的束腰上几挂流苏别在腰侧，徒增几分活泼。
三人均对她的眼光嗤之以鼻，苏恬之所以选择这身衣裳，不为别的，就为这配色，上白下蓝，简直跟她上辈子的工装一模一样。
穿上它，大概进入打工人的角色会更快些吧。
“这件衣裳，倒是有几分魏晋风范，可咱们南穆早就不流行这样的了。”红锦惋惜的摇摇头道。
看得出苏恬不会理会她们的意见，她们也只好帮她换起了衣裳，又强制她坐到桌前帮她打扮了一番，越是装扮，三人眼睛便越来越亮，神情也是越来越惊叹。
苏恬看了眼镜子，眼睛也挪不开了。
上一次好好照镜子还是磕破了头被包扎的只剩一只眼，现下再看，她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绝色美人是她自己。
新月眉下明眸含情，小巧挺直的鼻梁下，那薄唇明明还未点胭脂，却已透出诱人嫣红，凡是衣裳未遮住的地方，均是玉脂般的肤色，那细腻延伸自领口袖中藏起，引人遐想万千。
她知道这个苏恬儿其实五官很好看，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貌美，明明才十六岁的年纪，却已是倾城之姿，再过几年还了得。
身后的三人也激动不已，捧着朱钗的手都在颤抖，晴柔揪起她的头发往上一提，疼的她呲牙咧嘴。
“疼疼疼！你要干嘛？”
“给小姐梳发髻呀1晴柔一脸的举着梳子道。
你的水平还是算了吧，那发髻松的她算着账都快垂到背上了，苏恬暗自吐槽道。
“不用梳了，我自己弄吧。”苏恬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自己起身走到箱子前，弯下腰找了一阵，抽出一根跟裙子颜色一样的蓝色绸带来，走回镜子前思考了一会，将两侧的头发向后一拢，挽着绸带的手随意绕了两圈，随后收紧一系。
“……”
“……”
“……这是个什么系法？”
苏恬甩了甩头发，还是这么随意一系舒服，那些个复杂的发髻发钗，简直麻烦死了。
“这个啊，叫蝴蝶结，好看吗？”
晴柔捂着心口，声音有点结巴：“很特别……我以为这个结只能系衣裳带子，还是第一次看人系头发……”
“我也是……”红鲤道：“但是……小姐系上，很好看，我一看见这个结，心跳都快了……”
这么少女心的东西当然要戴在美少女头上才有效果，苏恬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心情愈发开心，一扫往日阴霾。
果然要打扮的美美的心情才会好。
正围着镜子欣赏之际，忽然一团粉白相间的影子自镜中众人脚下一蹿而过。
四人俱是一怔，晴柔跟着跑出去一看，脸色微变。
“是絮絮……”
苏恬也走了出去，刚好看到絮絮跳下围墙，那粉影也跟着一闪而过。
她皱眉道：“那粉的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您的肚兜？”
苏恬脸色一变，提起裙子就追了出去：“赶紧把它抓回来！分头找1
整个尚书府都知道絮絮是她们院里的猫，红锦红鲤只在白天过来并不夜宿，晴柔是丫鬟自然不能用这样的好料，那么那个肚兜的主人只能是……
苏恬提着裙子追着那抹白影跑得飞快，想要给自己挣点脸面怎么就这么难，连只猫都跑来当绊脚石。
那肚兜上绣的什么，好像是鸳鸯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