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登渡船（中）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块黄布已经遮在我的头上了。不敢乱动，等着李亦邪操作。

    眼睛看不了，但感觉还是能有，听见李亦邪走到我边上，不一会，有淡淡的柏木香味飘出，似是点了根香，隐约间能看到一点点，李亦邪提着香，在我的面前写着秘文，口中诵念着咒言，以某种玄妙的步伐在踏行着。

    我一动不敢动，因为我记得李亦邪说过，当我感觉到魂魄离体时，必须保持心的稳定，否则就可能出现大问题。

    忽地，我只觉得整个身子晃了一下。可是又好像没有动，依旧稳稳的坐在这里。再接着，有灼热、麻、痒的感觉开始出现在我的身上，都不是很激烈，但确实存在，这些感觉都在影响着我。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些感觉不是我身体上的，是我的魂魄正在离体，所以仅仅是魂魄本身的一些不适感，反应在我自身的感受上。

    更是不敢动，心念也是压住，不敢让心神颤动，直至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慢慢的，我的眼前开始恍惚，本来被黄布遮住，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画面，模模糊糊，似真似幻。

    身上的感觉时强时弱，我都保持心神的镇静，直到眼前的画眉毛越来越清晰。

    接着，一股莫名的吸力从我的额前出现，有力量拉着我往前，这力量并不强烈，但是无可拒绝，就像我发自内心，想跟着这力量往前似地。

    等我真正跟着这力量向前而行，我渐渐看到我的额前被一点烟气引导着，逐渐往前。提着香的人，正是李亦邪。

    等我整个人都被烟气牵引着往前，直至整个人都站稳以后，李亦邪看了我一眼。看我的眼睛没有聚焦，似乎看不见我的形象，但李亦邪又很肯定我在哪，只听他开口道：“我会帮你守住这盏灯，但你要早些回来，我剩下的灯油不多，守不了太多时间。”

    随着李亦邪的话，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一眼那盏油灯。这一看，我心神巨颤。

    哪里还是一盏油灯？神台上简直立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山柱耸立，不知有多高。在这山上，有一轮大如车轮，宛如红日的光团亮着，我终于知道李亦邪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有这盏灯在，我确实会找到哪里是归途。

    “不要瞎看，跟着来！”

    李亦邪的声音响起，又是刚刚的牵引力，拉着我往前一扑，我被他以手中香的烟气牵引着，往前走了几步，乃至出了天青观。

    又往前走了没多久，李亦邪忽然停住脚步，口中念道：“一柱真香通阴去，渡口登舟自漂泊，当记此乡故人事，莫恋他乡万般好。”

    说完，手一挥，香便脱手而出，正好立在三块被叫做三世桥的石板上。

    烟气牵引着，我便依旧向前，恍恍惚惚，竟然有些分不清前后左右。明明从天青观走到三块石板很近，可我走了很久，依旧没有走到，只是在周身，若有若无的烟气飘在我左右，我只是跟着这些烟气在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烟气都散尽了，我才回过神来。此时已经不知走到了哪里，四周一片昏暗，一点光都见不到，那三块石板桥也看不见，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来。

    回身一看，天青观也不见了，李亦邪也不见了。唯一还在的就是那座已经高耸入云，孤峰耸立的灯柱，上面还有火一样的光亮着，是此地无光的幽暗中，唯一的一点光明。

    看了看袋子中，我的符和其他法器都没了，只有拷鬼棒和紫虚伏魔鉴安静的躺在其中，除此以外就是我背着的古剑杀生。

    果然如李亦邪所言，只有这三件东西带了下来。当然，我的包和衣服也带了下来，只是这些都是有形无质，并无实际用处而已。

    我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处分不清材料的板子处。到了这里，前面虽黑，隐约传来水声。我能知道，前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湖，甚至说是湖都不准确，这是一片无光的大海。

    “苦海”

    苦海无边，指的便是眼前这无尽大海，生死也只是这其中的两块大陆，众生漂泊于无尽苦海之中，只有暂歇之地，却找不见彼岸何在，于是便沉浮其间，左冲右撞，不知前路。

    我要在这等，等到李亦邪说的渡船前来。上了渡船，才算真正迈入阴阳渡口。可是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李亦邪交待了我那么多，好像都是在说怎么下阴阳渡口。可是这阴阳渡口无边无际，是无数苦海边的渡口组成的，我该去哪里找师父呢？

    若是让我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面乱转，别说灯油用尽以前回不去，怕是再找个百八十年我也找不到师父，到时候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去那边就好了。

    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因为一切都没有变化，天上是黑的，没有日月星光，其他地方也都是漆黑一片，只有眼前，隐约的水声彰显着无边苦海。

    终于，在我等的已经有些烦躁时，有一缕蓝色的幽光从远处冒了出来。我也分不清是有人点亮的，还是从哪个拐角处拐出的，总之突兀的出现在那里，接着往我这边靠近过来。

    一点点的近了，我听见划水声。

    来的果然是一艘小舟，舟上站着一个穿着灰白色麻袍的中年人，船篷上挂了一盏小灯，就是那盏灯上冒出幽幽的蓝火。

    来人看到我，面色不改，毫无表情，渐渐的把船靠过来，靠在渡口处，船停下了，中年人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站着。

    我往前走了几步，正要上船时，他伸出手来。我想起李亦邪的嘱咐，也想到上一次下渡口时遇到那些阴兵时的经历，先是掏出阴途路引，递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他的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一点要看的意思都没有，但手还伸着，直挺挺的，一点都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我懂了，这是要钱了。现在看，搞不好阴途路引都不重要，还是钱最重要。

    赶紧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钱，放到他的手中。这些纸钱本来没有出现在我的包里，还是在刚刚等船时，突然出现的，我猜是李亦邪后来烧下来的。

    中年船夫的手苍白无力，像是从不见阳光的死白，我在递纸钱给他时，略微碰到了一点他的皮肤，只觉得整个手都摸到一块比冰还凉的石块，只是碰了一下，就觉得浑身都冰冷了起来。

    不敢多接触，递完钱，我的手飞快抽了回来。

    直到收到钱，中年船夫撤回挡着的手，还是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

    我这才走上小舟，坐到船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