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的暗示3

    叶文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空无一物的太空。周围极其安静。睁开眼，立刻看到了旁边的古河。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两个井外电子隐藏的位置相隔不远。

    “这什么地方啊？”古河大声喊道。其实不用大声喊，叶文也能听到，但周围空寂冷清的环境，像是真空似的，让人说话时不由得就提高了音量。举目四望，可以看到众多闪亮的光点。那些光点以极其规整的方式排列起来，密密麻麻，看上去无边无际。

    “这才是虚拟世界更真实、更完整的一面。”叶文试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什么困难，意念所及，身躯便随之而动。“看见那些光点了吗？每一个光点就是一座城市，或者说，一个原子。而我们现在，则是在晶格空隙间的游离电子。这种电子并不被束缚在某个特定的原子周围，而是可以在晶格中自由移动。跟我来！”叶文向古河挥了挥手，便径直向着某个方向飞去。古河赶紧跟上。

    两人飞行的速度很快，几秒钟便可以从一个光点上方掠过。但靠近某些光点时，叶文会降低速度，这样就可以看清光点内部的情形。那些光其实是从一个井口模样的孔洞中散射出来的。从井口向下看，可以看到其中存在着的风格各异的城市。有些城市很大，叶文说，那都是些过渡金属原子，比如铜、钴、镍，它们具有较大的原子量，束缚着更多的核外电子。古河将它们和谭家市做了个比较，发现后者就像个三线小城，在规模上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看，那是硅原子，那是铝，那是氧。”叶文一边飞，一边介绍着。突然，他向古河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一片区域，叫什么名字吗？”

    古河自然不知道。

    “我们现在位于虚拟世界的东区。整个东区的原子数为06摩尔，幅员辽阔。这些原子组成了三十四种不同的晶格结构，也就让东区形成了三十四个不同的次级区域。但这些结构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属于陶瓷晶体。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吗？”叶文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微笑，“因为整个东区的名字，叫做‘china’——也就是瓷器。”

    古河愣了一下，然后也会心地笑了起来。笑声暂时地驱散了一直笼罩在两人心里的阴影，他们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真实的地球上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古河看着漫无边际的晶格之海问道，“去找叶子？”

    “该出现的时候，她自然会出现，不用刻意去找她。”叶文没有说另一个更为实际的原因。在这浩渺的虚拟世界中，想要寻找一个人，根本就无从找起。“我们直接去下载中心。”或许，叶子也在那里。

    “下载中心？”

    “上传的反义词。”很清楚的解释。“在那里，我们可以将意识下载到某具现实世界的躯壳之中——当然，是机器躯壳。”

    “所以我们很快就会变成机器人？”

    “可以这么理解。”

    古河低着头，认真思考自己拥有机器躯壳后的样子。

    这时，一直向前飞行的叶文突然停了下来。古河抬头一看，两人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队士兵。士兵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手里握着一种带有线圈的管状物，管口对着两人——毫无疑问，那是一种武器。

    “自由人征用！”领头者只说了这么一句，士兵们便冲上前来，将两人抓了起来。随后，一行人继续前行，再也没有人向他们解释什么。

    在士兵们的包围下，除了叶文两人，还有其他七个没穿制服的，看上去也是刚被征用的所谓“自由人”。

    “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古河轻声问旁边的一位年轻小伙。

    “还不是那些地球人闹的。”小伙子有些无奈。

    “地球人？”听见这话，连叶文也转过身来，看向这里。

    “是啊，三维宇宙那边，那些地球土著总是抓不干净，隔一段时间就出来捣乱。而且这次不比以往，据说动静闹得很大，守备军人力吃紧。这不，连自由人都开始征用了。你们也真是胆大，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外面飞，不被抓才怪呢！”小伙子有些幸灾乐祸。但这话听在叶文二人的耳朵里，却让他们感到精神一振。

    人类还没有消亡！两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

    “那些土著这么难缠吗？”叶文问道。

    “是啊，不过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两人还想从这人口中多问些消息出来，但旁边看守的士兵突然呵斥一声，让他们闭嘴。两人只能强忍提问的欲望，在一片沉默中向前飞去。好在半小时不到，他们就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那正是一个下载中心。

    下载中心孤零零地悬浮在黑色的空间中，四四方方的，形状很规整。靠近之后才发现，在方块的表面上有一些微小的孔隙。人们从这些孔隙中穿过，进入方块的内部。随后，有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接管了他们，向他们宣读了正式的征用文书。文书中并没有提及实际的战况，大多数只是制式的条款。

    “进入三维宇宙后，你们将归属于第23方阵。下载之后，当地的指挥部会向你们安排具体的任务。”说完这几句话后，他便径直离开了。接着，众人便被领到了一个个意识传输舱中。这些舱体看上去和回廊中的没什么两样。

    机器启动，发出熟悉的嗡嗡声。这东西真的能让我们回到真实的世界吗？古河不由得心生怀疑。但几秒钟之后，当他重新恢复意识时，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感。

    他敲了敲自己的前胸，那里顿时发出一阵哐啷啷的金属撞击声。他摸到旁边，发现了一个搭扣。用力掰开搭扣，胸口的铁甲竟然一下子弹开了。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在自己的胸膛里充斥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齿轮和弹簧。

    “看那里，”有人大声喊道，“那就是地球！”

    在人群聚集的大厅中央，有一个全息影像投射出来。叶文和古河闻声抬起头来，看向那所谓地球的影像。可是，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却是一个无比陌生之物。

    它的怪诞，它的诡异，都远远地超出了两人的想象。

    可是那的确是地球。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某种直觉告诉他们，那就是在一千多年以前，他们所居住的那颗星球。

    “请大家尽快找位置坐下，飞船准备变轨了。”一个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随即，一股明显的加速感，通过地板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在冷寂的太空中，这艘满载着士兵的巨大飞船，正徐徐地向着地球的方向靠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