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精细结构常数7
刘家河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跟着我，是想要看出我的策略对吧？”张亮点了点头：“是，不过看来我的关注点错了。我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倒是没怎么注意骰子和弹子球上面的点数。因为我觉得那些都是系统给出的东西，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系统给出的东西，就没有问题吗？”这位中学老师的神情突然变得消沉起来，“设想一下，在一节全市范围的教学比赛上，你事先上传到比赛系统里的课件视频被人偷换成色情影片，会发生什么？”
张亮愕然地长大了嘴，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刚毕业工作不久。”刘家河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时候，我雄心勃勃，一心扑在教学上，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把班上的学生成绩带到全校第一。所以，平时对学生的要求不免严格了一些。对一些上课不认真的，或者作业没有按时完成的学生，我确实过于严厉了，除了让他们在教室里站着听课，有时候还罚他们跑操场。我知道他们对我多少有些不满，但我无轮如何没有想到他们会干出那种事情！”
“你的意思是……那些学生偷换了你的课件？”
“我也是从其他学生那里辗转听说的。”刘家河脸上的肌肉痛苦地纠缠在一起，“已经太晚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全市教育圈里的笑柄。所有老师都在背地里嘲笑我，连那些该死的学生竟然也敢开我的玩笑！”他握紧拳头，用力地捶在了吧台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附近有人转头看过来，张亮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没想到自己一句简单的话，竟扯动了对方心里的伤疤。他张嘴想安慰对方几句，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家河仰起脖子，一口把杯子里的酒灌下去，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从那以后，学校里的各种比赛就再也没有我的份了，报名了也不让我参加。各种评优自然也再无指望，职称也十几年都没有升过。苦闷之下，我只好借酒浇愁。我酒量又不好，每次一喝就醉。过了一阵，老婆也看不惯我，跟我离了。”
说到这种程度，张亮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刘家河突然激动起来，“这次比赛回去，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可不是个简单的中学老师而已！”
“唐元承诺给你的报酬不少吧？”肯定比给自己的要多，张亮想。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运输工具”，借助sf综合征的瞬间移动来转移资金，而这位可是实打实地运用自己的策略赚了一大笔钱。
对方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点，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但并没有直接回答张亮的问题。“至少可以放心辞职了。”说到这种程度也就够了。
“对了，刚才你说到哪了？”张亮找到机会把话题拉回来，“啊，我想起来了，你说第三轮开出的点数有问题，是吗？”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大概是说得太多，有点累了，刘家河这回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地提示了，“第三轮，弹子球上的印痕清楚地显示着5点，而最后开出的点数却是2点，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张亮这回认真地想了想。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慢慢地，他开始回过味来了。“确实奇怪，”他回答道，“按理说，5点和2点位于骰子的相对方向上，只翻转一次的话，不可能从5点翻到2点。”
“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这意味着什么呢？”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个骰子有问题！”刘家河重新要了一张点餐纸，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两个立方体，然后在立方体的六个面上加上点数。显然，这是两个骰子。立方体画得规范而工整，像是在书本上印出来似的。看着纸上的骰子，张亮不由得想起了在高中数学课本上看过的那些立体几何图形，他甚至想在骰子的边上加上几笔，把笛卡尔坐标系添上。
“这个是正常的骰子，”刘家河指着画面左侧说道，“每两个相对的面，其点数之和都是7点。”张亮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画面右侧。
“这个就是12号桌上的特殊骰子。你看，相对于正常的骰子，它的一点和五点两个面的位置进行了交换。”
确实如此，张亮仔细对比了一番，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像是听到了张亮的心声，刘家河紧接着解释道：“这样一来，点数的对称性就被打破了。现在，相对两个面的点数之和恒等于7这一点已经不成立了。”
张亮想起了对方给出的提示语，正是“对称性”三个字。
“这就又导致了一个新的结果。本来每个点数的四个侧面——也就是被弹子球击中后有可能翻转向上的面——都有两个大的点数，两个小的点数。而在新的骰子上，却并非如此。这种大小点数概率相等的对称性，同样被破坏了。”也许是觉得语言讲述起来不够清楚，刘家河快速地在纸上画了一个表格，“看看这个吧！”
表格很简单，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为了强调点数的大小，刘家河还把大点数（4，5，6）和小点数（1，2，3）分别用一个小括号分隔开来，看起来一目了然。张亮对照着骰子的示意图，逐一核对着表格中的数据。没有问题，确实如此。
回头想想第3轮的点数。弹子球的印痕是5点，翻转后开出的结果是2点。在普通的骰子上，这种情况的确不可能，只有在特殊的骰子上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凡是押注类的游戏，都极为注重平衡各种情况的概率。而特殊骰子的这种非平衡分布，必然会导致押注上的可乘之机。更明确地说，当弹子球的印痕是1和2时，押“大”的胜率为75。同样的道理，当印痕为5和6时，就应该押“小”，押中的概率才会更高。这就是我的策略。”
“如果弹子球的印痕是3和4呢？”张亮指着表格中部问道，“这种情况下大小点数的概率是一样的。”
“是的，这种情况就和普通骰子是一样的了，无轮押什么都没有优势，获胜与否纯粹看运气。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会放弃押注——别忘了，我是跟注者，看到弹子球的点数后，我可以选择参与，也可以不参与。”
张亮恍然大悟。为什么对方永远选择跟注，而不是自己上场玩。他想起刚才在第3次和第4次押注之间，刘家河放弃了一个押注的轮次，想来正是因为那一次弹子球上的印痕是3或者4的缘故。
“这样看来，你每次押注的胜率都是3/4”
“没错。理论上，四次押注会对三次，错一次。”
“但是你刚才那四次都押对了！”
“说明我今天的运气还不坏。”刘家河打了个酒嗝，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四分之三的胜率，十次押注大致可以押对8次或7次。无论如何，晋级的几率都是非常高的。张亮想了想，策略看上去的确很不错。相对于平衡押注法，这种方法并不需要搭档，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显得就更可靠一些。
在137个骰子里隐藏着一个特殊骰子，是主办方特意为之，还是道具制作上的失误所致呢？张亮更相信是前者。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仍然被1/137这个数字所占据，简直像是夏夜耳畔的蚊鸣声，久久难以驱散。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在张亮心里浮现出来：或许这第一轮比赛本身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意义，其实是向参赛者揭示出1/137这个数字。
甚至，整个比赛都是一个暗示！
据说，比赛的道具和规则都是魔神留下来的。那些传说中的存在，是否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向后人传达些什么呢？在不同的轮次中，或许会留下不同的提示，将这些提示结合起来，或许会得到一些惊人的结果——关于魔神，关于逍遥会，关于sf综合征，关于谭家市，关于井，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真相！
张亮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虽然有些突然，但却一点也不突兀。它们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里，像是本来就在那里似的。
——毕竟，你可是魔神转世啊！
他再次想起了古河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