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24
钟恪行说的照顾不仅包括身体,还包括心理,他知道克服疼痛的最好办法是转移注意力,便提议让蒋小城来自己家看电影。
汽车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在十字街拐了一个弯,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冲将过来,又快速向后退去,惊起了一地梧桐落叶。
没过多久,一片住宅区便落入视线里。
蒋小城的到来,得到了找找的热烈欢迎,许久不见,它好像更活泼些了,蒋小城弯下腰揉了揉它的耳朵,立刻得到了积极的回应。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两个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钟恪行因为救了一个孩子,弄得浑身狼狈,急需收拾一番,再加上天色已黑,蒋小城就没有留太久。
这一次,钟恪行很详细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家。
与蒋小城的公寓相比,这里显然宽敞许多,除了两个卧室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房,都是钟恪行式的干净。厨房里的器具崭新得泛着光,看得出来并不常用。
蒋小城参观了一圈,又把脚步停在阳台的微型花园上。
深秋时节,道路两旁许多花草都落了,这里倒还是和之前一样充满生机,纯洁的风车茉莉爬满了白色花架,紫色绣球大簇大簇地绽放着,好像非要在这秀色里争一争风采,贴着墙壁的方形木槽里种了一排碧绿的小苗,正随风轻轻地摇摆。
蒋小城想问钟恪行怎么把这些花草养得这么好,一转身,却见这人走到窗边,开始解窗帘的流苏系带,然后拽住窗帘的一角向右滑。
因为现在是白天,并没有开灯,钟恪行这样一拉窗帘,客厅霎时间暗淡了,只有其他房间透进门缝宽窄的光,勉强勾勒屋内家具的影子。
钟恪行做完这一切,便大步向蒋小城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这样暧昧的空间,对方还目光炯炯的瞅着自己。
蒋小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神飘忽,左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后面是网格立架,再退也退不了了。
钟恪行倾身,一大片阴影覆盖下来。
蒋小城把胳膊交叉挡在脸前,紧张地眯起眼睛,把身子蜷缩起来。
“不行,我打麻药了。”
但因为刚做过手术,出口的话含糊得听出不内容。
“你挡到我了。”
余光里,钟恪行抬起胳膊,穿过蒋小城的肩膀,要去拿什么东西。
蒋小城恍然,这才明白错解了他的意思,讪讪地侧过身子。
钟恪行从立架上拿起遥控器样的东西,抬起手来,对着半空按了一下,沙发对面的墙上慢慢落下一块幕布,又有一束强光闪烁,照射在幕布上。
原来是投影。
这样,客厅就变成了舒适自在的家庭影院。
怪不得钟恪行要带自己来这里看电影。
钟恪行把遥控器交给蒋小城后就去厨房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冰水和一块毛巾。
他把毛巾包裹在瓶子外面,递给坐在沙发上的蒋小城,说:“敷一敷,止痛,不会肿。”
又看向幕布,“记录片?”
蒋小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接过冰块。
正好,给烧着的脸降降温。
刚才他竟以为钟恪行要吻自己。
还是该看看纪录片冷静冷静。
“兰花是最早出现的花之一,现在他们有着最多的品种,达尔文特别痴迷马达加斯加的彗星兰,这种花的花粉藏在一条又长又细的……”
这纪录片是蒋小城胡乱点开的,当进度条走过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发现,它不仅能让人冷静,还十分的催眠。
钟恪行一直陪着他,注意到一脸怠倦,便问:“困了吗?”
其实无论是剧情跌宕起伏的电影还是无聊平淡的纪录片,都不太能起到作用,因为麻药的效果逐渐褪去,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困了却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慢慢地熬,这是种很折磨人的感觉,蒋小城正觉得心烦意乱,忽然感觉有一只手落在身上。
很有节奏地慢慢拍打起来。
蒋小城心里想,他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
却抵挡不住被拍起的昏沉睡意,不久便被拖到了梦里。
“如果原子像这个教堂这么大,原子核的尺寸也就是那粒灰尘的大小,院子的大部分是空旷的空间——”
视频的声音戛然而止,投影光芒闪烁几下,灭了下去,钟恪行动作轻缓地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
蒋小城发出梦呓,换了个姿势,指头一松,冰水瓶险些落了地。
钟恪行眼疾手快地接过,重新将毛巾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的左脸上。
找找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安静地趴在角落里。
蒋小城再睁开眼睛时,入目仍是一片黑,他呆了几秒钟,摸索着找出压在身下的手机。
“还不到12点啊。”
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似的。
大概是睡得太沉了。
脚底下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向前探了探,那东西居然还会动,蒋小城抬起身子,原来是找找。
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叫道:“过来。”
找找听话地从沙发角落里站起,慢悠悠地向前挪动,在蒋小城的怀中窝下来。
这沙发足够宽,就算一人一狗并排躺着,也不觉得拥挤。
蒋小城搂住找找,把胳膊搭在它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浓密的皮毛,享受柔软的触感。
忽然听到厨房里有什么动静,想要仔细听一听,这声音又没有了。
他掀开披在身上的毛毯,好奇地走了过去。
钟恪行站在料理台边,手里拿着筷子,正快速搅动碗中的蛋液。
“你醒了?我在做鸡蛋羹,没有打蛋器。现在疼吗?”
分神朝蒋小城的方向看一眼,手里的筷子不停。
蒋小城其实是疼的,可这关心的问询仿佛和煦的春风,在心上轻轻吹拂过,伤口撕裂的感觉突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原来一句话,真的可以起到镇痛的效果。
轻轻摇头,到底不好意思让人伺候着,抬起胳膊,有接过碗的意思。
钟恪行错过他的动作,说:“我来,我在网上查了菜谱,应该可以。”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蒋小城做学术上的汇报,严谨地陈述着。
“先把鸡蛋打匀,除去上面的泡沫,接下来是加水,要温水,不能是热水,否则蛋液在高温下会被烫熟——对吗?”
蒋小城收到他询问的目光,点点头,心底忽然涌起一种想亲近他的冲动。
但还是忍住了,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钟恪行的动作虽带着新手的青涩,好在打鸡蛋也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太高的事,无非耗时久一些而已。
总有那么几个细碎的泡沫浮在表面不肯乖乖离开,可钟恪行比它们还执拗,瓷勺不顺手就换了边缘更薄的铁匙,都一点一点地撇去了。
又拿了另一只碗,取来保温杯慢慢倒水,手背贴在碗面,觉得温度很合适,向里面洒一小勺盐,用筷子搅拌开,等慢慢融化了,才兑进蛋液里。
从橱柜里找出蒸笼,把蛋液放进去,点开小火。
连复杂的科学实验都能搞定,做这样简单的蒸蛋,对他来说,果然不是困难的事。
钟恪行有个习惯,只要厨房里开着火,就一定要站在一旁守着。最初两人在一起做饭时,蒋小城还劝说过不会有问题,可他一直这样坚持。
“是不是累了?去客厅吧,还有七分钟,做好了叫你。”
蒋小城摇摇头,也站着等。
钟恪行见他没离去,脸颊浮出浅浅的酒窝,拉起他的手,目光重新放在簇起的火苗上。
蒋小城看着他们扣起的指头,原来两个人现在做亲密的动作,已经这么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