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九畹脑中有太多的问号。
面前的“顾九畹”见到她时眼中迅速闪过的震惊不会有假, 说明“顾九畹”见过这副身体的主人，说不准她就是这副身体的主人。
这样想的话，她们两人就是灵魂互换了……
九畹抬头看去, “顾九畹”正偏头和夏岚说话，从寅跟在一旁。
夏岚为什么还能这样坦然地面对“顾九畹”, 她难道不会想起白玉京里的那一剑吗？还是说只要面前的“顾九畹”没有了那时的记忆, 夏岚就能道貌岸然地继续装师徒情深？
……九畹有点后悔了，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她这么想着, 环住夏岚脖子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手背被轻拍一下, 九畹听见夏岚说：“把手放松一点。”
“顾九畹”回头看了她一眼，九畹松开手，扒在夏岚肩膀上。
这个“顾九畹”的存在，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能当挡箭牌, 让夏岚不会想到她的真实身份。
可九畹胸口仍有东西堵着, 闷闷的。她不太愿意去想，她下意识觉得肯定和夏岚有关, 她只要知道夏岚是她的仇人就好了，其它的东西不要去想。
可是越不去想胸口就越闷，九畹就趴在夏岚背上蔫了一路。
四人回到古月镇后，“顾九畹”和从寅去云府探情况, 夏岚带着受伤的顾简先回了酒楼。
九畹原先在酒楼就没有住的房间，小二便问了夏岚一下是否要开一个新房间, 夏岚偏头看了背上昏睡的魔修一眼，朝小二摇了摇头，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间后九畹醒了过来,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夏岚，眼前人把她从头看到脚，递过来一件青色衣裳叫她换上。
九畹靠在折好的被子上，半闭着眼，“你先出去。”显然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
夏岚没上她的当，道：“不用那么麻烦。”登时灵力罩在了九畹头顶，从头顶往下落时那一身衣衫也换好了。
九畹垂眸看着身上尺
寸合适的青衫，而后抬头，看着夏岚身后桌上的一坛桃花酒，轻轻开口：“这么怕我跑？”
夏岚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摸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垂眸道：“怕。”
九畹猛地坐起来，她思考了一番。
现在受伤的状态肯定打不过夏岚，打算道德绑架夏岚一番，跑了再说，便指着自己腹部的伤口道：“我这伤可有一半是为了你，你要现在对我动手，不仁道吧？”
夏岚偏头看她：“我不杀你。”
“那放了我。”
“不放。”
夏岚盯着那对乌溜溜的眼睛，半晌后把目光移开，端正了身体，“你不是个普通的魔修，放你出去，祸害无穷。”
九畹被气笑了：“我只是个元婴期的普通符修而已。更何况要说祸害无穷，你怎么不去抓柳乘风呢……”
她不明白夏岚这奇怪的逻辑。
“我打不过柳乘风。”这话倒是很诚实。
九畹忽地被夏岚这话提醒了，她哼笑一声道：“等我伤好了你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我，而且……”她忽地靠近夏岚，下巴几乎要抵在夏岚肩上，“你关得住我吗，金丹期的剑修？”
软骨香已经完全失效了，九畹发现夏岚的修为还是停留在金丹后期。她不免好奇，难道夏岚这五年，修为竟没有一点长进吗？当年她还拿了灵珠。
她想起来以前夏岚总时不时地受伤，目光下意识地垂下，近距离地看着夏岚白皙的脖子。
片刻后正欲缩回，夏岚忽然伸出左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九畹不明白夏岚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目的是什么，正开口说话：“你干——”
微张的嘴里被夏岚的双指堵住了，手指在九畹还没反应过来时往里顶，压住了九畹的舌尖。
九畹正要咬去，发现捏着她下颌的手已经移到了唇边，紧紧掐着她的两颊，她的牙齿如何也咬不下去。九畹想伸手打人，用脚踹人也行，却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了。
有液体顺着夏岚的指尖流下，落入九畹的舌尖
，顺着舌头滑入她的口腔，和湿滑的津液混合，濡湿了九畹略显苍白的唇。
夏岚微皱眉头，把九畹的下颌往上抬了一下，那温热的液体便顺着舌尖滑入了九畹喉咙。
九畹下意识地发出几声呜咽，喉咙里的手指头又往前深入，液体不再经由舌尖，而是直接滴落进喉管中。
尽管没有味觉，九畹也能猜测出夏岚给她喂的是血，可夏岚的意图是什么？
九畹朝夏岚瞪去，绝美的脸落入她眼中，隐隐约约带了点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九畹闻不到，却能感受身体的变化。她惊恐地发现夏岚已经没再掰她下巴了，压制在她周围的灵力也消散了——可她还含着夏岚的指头不肯松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主动吞咽从夏岚指尖落下的血液，她感觉不出味道，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对这个东西有着强烈的渴求，不管不顾地索取着腥甜的血液。
牙齿咬破皮肤，九畹双眼仍旧瞪着夏岚，她的眼中晕了怒气，眼眶周围红红的。她想抽出手来打夏岚一耳光，或者把她踹开，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鲜红的血把九畹苍白的唇染得红艳艳的。
夏岚把手指抽回。
青衫女子坐在床上，单手抵着床板大口呼吸。意识渐渐回笼，九畹想也没想，一个百绝符朝夏岚身上打去——手掌在半空中停住。
她的手动弹不得，白玉般的五指指腹钻出五根细细的红线，顺着线看去，九畹发现线的另一端在夏岚手里。
夏岚看着她，抽了一下五指的红线，九畹的五指便不可控地慢慢落下，和夏岚的手十指相扣。
“你不是普通魔修的意思，是指你不是魔修，而是——”夏岚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朝九畹展示五指上的红线，“而是傀儡。”
九畹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她默不作声地把和夏岚十指相扣的手抽出，面色冷若冰霜：“所以你刚才……”
夏岚垂着眼看还在往外冒血的指尖，说道：“
让傀儡认主。”她偏头去看红了眼的女子，见她唇边有血色流下，便伸手去擦。
九畹甩手拍开了那只手，苦笑道：“夏岚，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卑鄙又恶毒。
她从没想过她会是傀儡，尽管没有嗅觉、味觉和痛觉，九畹也一直认为那是这副身体本来的缺陷而已。她感谢上天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却没想到自己连人也不是。
九畹看着眼前人，心底盘算着和她玉石俱焚的可能性。
只要杀了控制傀儡的人，即便是傀儡，也会获得自由。可难点在于傀儡行为受主人控制，很难对主人下手。
“我不会强制你做什么事。”夏岚弯腰靠近九畹，拿手帕擦掉她唇边血，“先让你认主，只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利用，受别人的控制。”
九畹冷笑道：“是吗？那您这是在干什么？”如果不是夏岚在控制她，她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何至于顺从地让夏岚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夏岚道：“这不算。”
等夏岚退回原来的位置时，九畹身体已经能动了，她缩向角落，双手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闭了一会儿眼睛后身体传来丝丝微凉，她睁开眼，见夏岚正通过傀儡丝给她疗伤。
九畹虚弱开口：“做什么？给你的小宠物疗伤？”重生一次，她依旧看不懂眼前人。
“梅小言他们遇到了点麻烦。”意料之中，眼前人忽地抬起头，夏岚道：“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听话。”
九畹冷笑：“你徒弟知道你是个卑鄙无耻、趁人之危、道貌岸然的人吗？”
夏岚不知为何笑了一下：“你的词汇量就这？”通过傀儡丝疗伤的效率太低，夏岚干脆就坐近一点，直接近距离疗伤，她状似无意道：“你做我的徒弟，不就知道了吗？”
九畹别过头，第一次真心实意觉得夏岚脑子有病。
夏岚带着顾简赶到云府时，梅小言和从寅正被一个阵法困住，两人赶到正好破了阵法。
夏岚道：“九畹呢？”
从寅道：“她追魂魅去了，魂魅附身在云府管家董春儿身上，刚带着受伤的梅幼宜走。”
四人连忙御剑跟上，在云府的一片假山后发现了魂魅和梅幼宜。
梅幼宜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胸口不断地流出血，她却还抱着紧紧地把画卷抱在怀中。
董春儿正在和顾九畹缠斗，见四人追上来，连忙收手挡在梅幼宜身前。
这不由得让夏岚想起那只为了保住梅幼宜而自尽的白鼠精。十几年过去了，梅幼宜还是当年乖巧的糯米雪球模样，依旧有妖精为她奋不顾身。
夏岚静静地看着梅幼宜，目光落在她怀抱着的画卷上。
……魂魅连这个都给了梅幼宜吗？
从寅和顾九畹以及夏岚三人上前和董春儿缠斗。
梅小言精神好像有些恍惚，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剑身上有血珠，梅幼宜的伤口大概率是她造成的。她咽了咽口水，朝梅幼宜走去。
梅幼宜静静地抬起头看她。
九畹不放心梅小言，也跟着她走过去。
梅小言举起剑，打落了美人卷。
美人卷沿着石板摊开，长长的画卷正好在九畹脚边停住。她知道这是魂魅曾经的魂主，也是魂魅杀过的人。
九畹垂眸扫过，画卷仿佛有魔力，九畹的目光顿在一位还没画完的美人身上，她陡然愣住，死死地盯着那人看——
是顾南棠。
“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带你去看看大夫好不好？”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
记忆一下子冲上脑海，九畹眼前快速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顾南棠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原来，是这只魂魅杀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