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几乎是一瞬间, 巨大的怨力从九畹身上冲开，她的意识变得混沌，眼前一片白茫茫, 只有魂魅在她面前嗤笑。
“顾九畹”正一剑刺入魂魅的胸口，一条长长的血符突然从后勒住了魂魅的脖子。
九畹手指渐渐收紧, 魂魅呼吸渐微。
“顾九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她抽出剑，抬头看魂魅身后脸色苍白如鬼的人, 身后不知是谁拍了她一掌, 她便往前摔去。
青黑三尺剑直直地捅入魂魅腹中, “顾九畹”抬头时，见魂魅直愣愣地瞧着她，已然断气了。
血符忽然不受控地回到了掌心，九畹知晓是悬丝在起作用, 于是朝夏岚瞪去。
却不料夏岚已经瞬移到了她身后, 一个手刀劈下, 九畹便晕了过去，顺势倒在了夏岚怀中。
夏岚看着晕在怀中的人, 手指上细细的红线正在消失。
当然只有她能看见，傀儡和主人之间的悬丝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另一边，梅幼宜见魂魅已死，只抬头看了看小侄女一眼, 弯腰把美人卷捡起了，而后抱着美人卷, 一把撞进梅小言的剑上。
九畹醒来时已是清晨，水汽顺着风擦过她的脸颊，九畹抚了抚额头, 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感觉自睡了很久，头脑和四肢都有些胀痛，她竟一下子想不起昏迷之前的事了。
九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直觉这里并不是古月镇的酒楼，九畹大致看了看周围环境。
有些昏暗的屋内，装饰简陋，颜色都是土青色，唯一亮眼的是桌上土色瓶子离放了几朵浓绿的荷叶和一朵浅粉色的荷花，花蕊上还有水珠，像是刚摘下来的。
九畹下了床，走到桌前捏了捏那柔软的花瓣。
一颗水珠滚落到她的掌心，凉凉的。
九畹垂着眼眸，心也凉凉的，她想起来这是那儿了。
夏岚把她带回虞山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安予居，夏岚的房间里。
她闻不见清雅的荷香，却能感受到山风吹进窗户，给屋里带来一片凉爽。
门外传来吱嘎一声，夏岚偏头看去，夏岚端着一碗药开门进来。
九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夏岚抬眼瞧了她一下，神色淡淡的，把药放在桌上，示意她把药喝了。
见九畹不肯动，夏岚知晓她在想什么，于是端起药来先喝了一口，又递给九畹，道：“没放东西，就是些调养身体的药。”
心思被戳穿，九畹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接过药，一饮而尽。
要是执意不喝的话，夏岚说不准又会用悬丝控制自，还不如先卖个乖。
她把空碗放在桌上，砸出了一点声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和警惕：“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虞山。”夏岚伸手把荷花和荷叶拿出来，塞给九畹道：“拿一下。”
九畹下意识就接住了，等冰凉的水珠浸润了手臂皮肤，九畹突然反应过来夏岚在支使她，又气又恼，跟在抱着土瓶子出去的夏岚身后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叫我拿我就拿。”
安予居里还和多年前一样，只是桃树叶子愈发浓郁了，山风带着荷塘里潮湿的空气打在九畹脸上。
忽地一个粉红的桃子从树上落到九畹脚边，九畹脚步顿住，两只毛茸茸的兔子忽地跳上前，把桃子叼走了。
九畹跟着夏岚来到了荷塘边。
夏岚蹲在岸边的石块上，正把土瓶里的水倒出来，又重新装水进去，她偏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九畹，笑了下：“荷花放地上就行。”
九畹闻言把花放在地上，在夏岚旁边的石板上坐下。她手掌支着下巴，偏头看着夏岚，她感觉夏岚今天心情格外好，挂在眼尾的笑意不知不觉让她舒心了不少。
“所以你把我带回虞山，是要做什么吗？”
夏岚闻言偏头看去，青衫女子眼睛亮亮的，乌黑的眼珠里映出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夏岚：“带我的傀儡回来养伤。”她往荷塘里伸出手，六出边化作一
道白光钻进荷塘，不多时，一朵硕大的荷花落在夏岚掌心。
她把荷花插进瓶子里，又道：“傀儡这个身份不好进虞山，就先委屈你做我新徒弟了。”
九畹道：“你挺会占便宜。”她见夏岚抬眸朝自看来，喉咙滚了滚，“我是不会叫你师父的。”
夏岚用手掸去荷花上的水珠，垂眸道：“无所谓，在外人面前装样子就行。”
九畹忽然想起夏岚还有另外一个徒弟，“你那个小徒弟不生气？我瞧那天她挺亲近你，而且传言她不是被柳乘风杀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夏岚站起来抱着花瓶往桃树下走，“九畹善解人意得很，不会在意我多收了一个徒弟。至于她能从柳乘风手下逃出来，两个月前忽然回了虞山，她失了记忆，我也不知道她如何逃出来的。”
九畹跟在夏岚身后，见她把花瓶放在树根，正要往秋千上坐，不知怎么突然有了胜负欲，直接瞬移过去，在夏岚之前先坐上了秋千。
夏岚看了她一眼，往一旁的竹椅走去。
“话说，你那小徒弟真是魔女害的？”九畹意味深长地看着夏岚，自问自答地晃了晃头，“那为什么师父逃了出来，徒弟却被害了？”
山风拂过荷叶，带出满院清香。
金黄色的斑驳下，夏岚微眯着眼，“九畹已经回来，这不重要了。”
九畹回头看夏岚时，正有一个光斑在她颈间摇晃，像是雨夜屋檐下掉落的雨，很轻很轻却搅得她心神不宁。夏岚浑然不觉，手轻轻地搭在竹椅上。
九畹抬头看去，手中微微动作，找了许久才找到那光斑的来处，当即一个符咒贴上去。
垂眸再看去时，夏岚白皙脖颈上的光斑果然不见了，九畹这才松了一口气，靠着秋千休息起来。
闭上眼睛，九畹在想夏岚带她回来的目的。
她是个修符的魔修，修为元婴期，战斗力约等于金丹中后期的剑修，是个傀儡，无嗅觉味觉痛觉。
九畹忽地想起夏岚捅她一剑前说过的话
。
“我之前留着你，是因为觉得你或许能帮我打开大椿封印，让大椿能为我所用。之前试了试，并不能，还会让我遭受反噬重伤。”
“三月前你在禁地里见到的我，就是遭反噬后重伤的我。所以，我更留你不得。”
“顾九畹”没了记忆，夏岚也就没有杀徒的必要。而夏岚五年过去了，修为没有任何长进，说不准又重新惦记上了大椿，可她又害怕反噬……
一个傀儡正好能替她去试探大椿的封印，更何况这个傀儡修为不浅。
九畹缓缓睁开眼睛，余光注意到桃树树根处的土瓶子，正装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她总觉得这花会很香，可动了动鼻子，九畹什么也没有闻到。
九畹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顾九畹”，打听了一番才知夏岚派她出去做事了。
把刚摘下的几个桃子送给好心的师姐，九畹迈着步子正走回安予居。
按照她的推测，夏岚应该会“不小心”带她进入禁地，然后“不小心”就利用她试探了阵法。可一连几天夏岚除了给她送药和做饭之外，竟然就是和她一起在屋外晒太阳、吹山风。
她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可又找不到蛛丝马迹来说明。
九畹烦躁地咬了一个桃子，桃子很脆，九畹正嚼着时头顶飞过许多虞山弟子，几乎都配着剑，每个人都是火急火燎的，像是虞山发生了什么大事。
九畹踩在符咒上，飞着混入了人群，问了一旁的一位弟子道：“师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待弟子转过头，九畹发现竟然是陆白师兄。
当真是巧。
陆白自然没认出她来，而是垂眼看了看九畹脚下踩着的薄薄符咒，“你是小师叔刚收的符修弟子吧，我瞧你御符有些吃力，不如站到我剑上。”
九畹收了脚下符咒，跳到陆白身后踩上了剑。
陆白道：“扶摇的人带着各仙门弟子把虞山围住了，是冲着小师叔来的。小师叔已经下山了，我们奉掌门令下山保护小师叔。”
说是围住了，其实
是进不来。虞川上有结界，上虞山的路还有各种复杂的阵法，非虞山弟子根本不可能闯得进来。
九畹跟着陆白到的时候，夏岚正站在以扶摇为首的百人面前，她衣襟翻飞，人站得直挺挺的，周身恍若落了一层霜，炎炎夏日仍令人赶到透骨冰凉。
叶清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个椅子，正坐在夏岚身旁。或许是因为有她在，直至现在也没人动手。
赶到的虞山弟子正陆陆续续落在两人身后。九畹往后缩了缩，避免夏岚发现她。
九畹听到站在前排的一位男子大声喊道：“夏岚，你草菅人命，枉为剑修却不顾仁道！几十年前灭于寂山一百二十魂！你如何辩解！”
人死后会有魂，除了对付柳乘风这种大恶之徒，修道之人默认杀人不灭魂，给死者投胎转世的机会。杀人灭魂，则剑修和魔修没什么区别，应遭万人唾弃。
因此此话一处，便有虞山弟子反驳：“你休要污蔑我小师叔！”九畹一旁的师兄师姐们也大喊起来。
九畹咽了咽口水，朝夏岚看去，只见夏岚面色平静，腰带被江风吹得翻飞。
夏岚道：“为何要辩解？”她抬眸朝对面讨伐的人看去，“几十年前的事现在忽然被翻出来，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讨伐的人群中不乏在修真界里修为颇高的长老，例如扶摇的玄真长老。五年前扶摇大弟子被害，扶摇掌门失踪，扶摇将树倒猢狲散时，便是他出来主持大局。
白发老人抬了抬手，示意安静，而后伸手捋了捋胡子，他也不和夏岚争辩，而是拍了拍手。
身后弟子压着一位女子上前，女子双手被绑在身后。
九畹身边的陆白登时叫出了声：“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