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夜深, 皇宫内的灯灭了大半，本就威严的皇宫此时更加肃静，只有打更人的鸣锣还在想。
处于最高处最中心金銮殿里的灯还亮着。金銮殿众人垂着头, 压住自己的呼吸和困意，深怕皇帝因今日太子迎亲路上发生的事迁怒自己。
皇帝看了一天之内多出来许多的弹劾太子赵乘和大将军宇文慕的奏折, 指尖微微抖动, 刻着龙纹的青玉扳指轻轻扣在案桌上，在隐忍着什么。
许久后, 一把把案桌上的奏折茶杯之类的摔在地上。
殿中众人忙跪下, 屏住呼吸等待着天子之怒。
“宇文慕……”皇帝先是喃喃自语, 而后怒火中烧，“他太放肆了！他当朕死了吗？！”
皇帝身体大不如前，说完两句话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倒下去，一旁大太监和近侍眼疾手快地忙把皇帝扶到龙椅上坐下。
皇帝喘了好一会儿, 喝了一杯药茶后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平复下来。
昏黄的灯光映照出皇帝充满皱纹的枯黄的脸, 一双眼皮塌下来的眼睛里却发出时光消磨不了的精光。
皇帝抓着大太监的手, 费力说道:“请林将军入宫。明天早上，宣太子进宫。”
大太监一边给皇帝顺气, 一边忙点头。
夏岚解了衣裳，松凌上前正要吹灭灯，夏岚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松凌道：“东西送到了吗？”
松凌把夏岚的外衣挂在架子上道：“嗯嗯, 都送过去了，太子妃什么时候看就不知道了。”
夏岚花了点时间才消化过来太子妃指的是沈嫣, 登时听得有些不顺耳，道：“你改口倒是挺快。”
松凌一愣，回头朝夏岚笑道：“公主也要改口了, 不能沈姑娘沈姑娘的叫了，得叫太子妃或者皇嫂了。”
夏岚神情厌厌地并不答话，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松凌吹灭了灯，退了出去。
快到冬至了，京城夜里冷得很，夏岚晚上睡觉都会让松凌绑个热水袋子抱在肚子上暖手。
昏昏欲睡之时，夏岚忽地听到了铃铛声响。
江玉瑾来了
。
关于铃铛，夏岚之前问过江玉瑾身上带着铃铛做任务不是容易暴露身份吗，江玉瑾不屑一顾，把夏岚递到唇边的勺子里的粥吸入肚子里，砸吧了下嘴巴，道：“做任务的时候自然不带，这是我闲暇时候带着出来撑场子的，看着是不是有仙气了许多？”
夏岚眼睛缓缓睁开眼睛，还未看见江玉瑾便道：“把窗户关了，冷。”
江家兄妹都有个毛病，进屋从来不走门，反而喜欢翻窗。
江玉瑾关了窗，走到夏岚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摸索半天，终于把夏岚的暖手袋抢了出来，道：“你今天还准备了别的人手？”
夏岚忙坐起来靠着床架，疑惑道：“什么别的人手？”
江玉瑾在公主府待了几天，就非常自来熟的把公主府当作自己家了，于是一边十分熟练地脱了鞋钻进被子里，冰凉的脚探向夏岚稍微暖和的脚，一边道：“今天行动的人还有另一波，我以为是你安排的。”
夏岚道：“不是，我一个落魄公主，哪来那么多钱。”
堂庭的这次相救是夏岚花了钱买的，虽说夏岚最终把价钱砍到了公主府目前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这笔钱也足够夏岚心疼好久。
夏岚嘶的一声，忙把脚挪开，又道：“那几个白湖的人失散了？”
江玉瑾道：“嗯。”
江玉瑾一钻进来夏岚怎么都感觉有风漏了进来，脚往上一抬，裹了一圈被子，身体缩下去成躺的姿势，道：“那几个人你把他们先带进公主府。”
江玉瑾哼了一声，“五公主不怕引火烧身？”
夏岚怕倒也怕，但这几个人是破开宇文家族坚硬后台的关键人物，总不能又放出去先给人暗杀了。
江玉瑾的脚又探了过来，夏岚一个激灵，险些把江玉瑾踢下床。
夏岚若有所思，黑暗中看向江玉瑾，道：“江大小姐，你看你在我这白吃白住这么久——当然我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些，既如此，那几个人你能不能先替我保管保管？”
江玉瑾转过身去，默不作声地裹走了大半被子。
夏岚闭上眼睛，
心里暗喜这事算是成了。
冷风吹了一整夜，沈嫣推开门时，门口的桂花树上的桂花落了不少。
大红色的婚服早已脱下，卸了胭脂的脸在冷风中稍显惨白。
四周探望了一番，流云从身后拢上披风，把沈嫣扶进屋内，道：“小姐快些梳洗打扮吧，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太子妃排场果然不一般，流云手一扬，负责梳洗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端着梳洗物品在沈嫣面前。
沈嫣垂眸，淡淡扫了一眼，朝面前端着水盆的宫女一笑，问道：“殿下去哪儿了？”
她自然知道赵乘昨晚去哪儿了，可有些事，沈嫣也得装装样子。
小宫女试探地抬头，触及沈嫣双眸时又不知怎得感受到了威严，于是忙道：“宫里的人来叫，太子已经进宫了。”
沈嫣“哦”了一声，不再询问。
白湖一案皇帝似乎要下定决心查到底，将刚新婚的太子赵乘罚跪在静安寺，手段强硬且迅速地围了宇文慕的府邸，指派了大理寺少卿袁飞负责此事。
袁飞是近一年来升任的大理寺少卿，出身寒门，年轻有为。在某种程度上，袁飞像是当年陪皇帝走过大半生的沈青云。
皇帝见到袁飞第一眼就说袁飞行为举止间像一位故人。
袁飞自然知道这位故人是谁，不止袁飞，沈嫣也知道皇帝说的是谁。
大理寺少卿出宫后换了一身便服，带着一个侍卫来到了郊外一处隐蔽的院子。
袁飞朝眼前青衣男子作揖，抬眸道：“公子昨日举动太过冒险，若是禁卫军里正好碰上了高手，公子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沈嫣转过头来，肌肤如雪的脸被涂抹得有些黑，乍然一看不太看得出沈家大小姐的样子，唯有一双浅色的眼眸仍和人前温和淡雅的沈姑娘是一个模样。
沈嫣往前走了两步，正踩在枯叶上，清脆的声音在脚下响起。
沈嫣道：“人在里面，大人需要的时候可以来领，只是目前这些还不太够，接下来的事，劳烦大人了。”
把一个手牌扔给袁飞，沈嫣又道：“宇文慕可能会
对你下手，你可以多调些人去身边。注意安全。”
接过手牌，袁飞道：“谢公子。”
沈嫣往前走，把挂在树枝上的面具系上，足尖轻点飞上了树，待袁飞抬头去看时，沈嫣已不见了踪影。
公主府内。
松凌道：“皇上指派新任大理寺少卿袁飞大人负责此案，太子目前还在静安寺罚跪，御林军已经围了宇文将军府，府内还没有异动。”
夏岚听完松凌打探回来的消息，换了只手撑下巴，道：“大理寺少卿袁飞？他是什么背景？”
夏岚只对这新任大理寺少卿感兴趣，宇文府内没有异动不过是对白湖一事有所应对。查不出来就算了，但即便查了出来，无非是放弃了白湖管辖官员宇文环一颗棋子。
宇文慕也看出来了，此事让皇帝对宇文世家有所忌惮，那也只好先顺着皇帝的意思来，宇文慕就不相信，皇帝还能怎么动他宇文家。
他可不是沈青云。
“袁大人没有什么背景，是寒门出身，办事横冲直撞，不怕得罪权贵，因而效果也好，一年以来很得皇上赏识。”
夏岚笑了一下，这办事风格怎么有点像沈青云。
想到沈青云，夏岚就想到了沈嫣。
好几日没见着沈嫣了。
把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夏岚道：“松凌，我们去东宫一趟。”
东宫的环境要比沈府好很多，假山玉石数不胜数，一路走过来宫人也多，五步一鞠躬十步一行礼。
很快就来到了沈嫣住的主院听风殿。
说话声从殿内传来，夏岚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殿中。
进门转过屏风，夏岚正好看见沈嫣低眉浅笑，淡色的眸子嵌在花瓣一样的眼睛里。
夏岚移开目光，看到了沈嫣对面坐的是一位碧色宫装的女子，眉眼淡淡，看着很清爽恬静。
恍惚间夏岚就想起了第一次和沈嫣见面时，她穿的也是碧色衣裳，眸色淡淡地看着她，一眼不发。
毋庸置疑，沈嫣要好看得多。
还不知道坐在沈嫣对面的女子是谁，夏岚也不知道自己
怎么就起了比较的心思。
碧色宫装的女子看见了夏岚，问沈嫣道：“这位是？”
沈嫣这才回过头来看到夏岚，神色一顿，道：“这是五公主。”说罢又指了指坐在对面的女子，道：“这是柳离，太子良娣。”
宫人把椅子搬上前，夏岚弯腰坐下。
按道理说，赵岚五公主的身份比柳离的高，柳离应该给赵岚行礼并且让主座，但柳离只是朝赵岚笑了一下，喊了声“五妹妹好”。
夏岚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一个妾也敢叫公主作妹妹，看来太子赵乘真的很宠她了。
沈嫣淡淡垂眸，喊流云把桂花糕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