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好。”

    华亦戈真如厉宁白所说的那样，日日都会来找厉宁白，每一日都会找借口与厉宁白待在一起，说是想要吃张家铺的点心，一个人去买太孤寂，要厉宁白陪着去；说是新出了话本，因为厉宁白声音清润悦耳，要厉宁白念给她听；说是镇上某处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观，要厉宁白陪她一起去看……

    而厉宁白一直声称风寒未好，却事事依她，只一句“舍命陪君子”。如此这般，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

    在清溪镇祭典这日，华亦戈与厉宁白坐在一处酒肆。整条街都是人们为置办祭典事宜忙碌的身影，热闹非凡。

    “听说今晚就是这清溪镇祭典了，听说很热闹，我想去。”

    厉宁白心里发紧，“可我不想去，你一直陪着我可好，今夜就不要去了。清溪镇里年年都会有，并不差这一时，这一夜。”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今夜去看了好，早点，晚点，终究是早点比较好。”

    小二掀开帷帘，端着点心与两壶酒进来。

    “这一壶酒是客官你们点的桂花酿，这另一壶酒是青玉酒。”

    “我们未点过这青玉酒，小二你莫非是搞错了。”华亦戈如木偶般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亦戈……”厉宁白神色不安。

    “没搞错，没搞错！”那小二对眼前这对佳偶奇怪的话语，怪异的氛围熟视无睹，眉飞色舞说起来。

    “因今日是我们清溪镇的重大祭典之日，这青玉酒是掌柜的赠送给这里的每一位客人的。这酒十分珍贵，选料严格，用料严谨，酿造工艺繁琐，说是七七四十九道工艺都不为过，只有在今日清溪镇祭典才可以喝到，平日里是觉不可能拿出来喝的。虽是怎么说，这酒自古以来在清溪镇都是只赠不卖，对于我们来说，好东西自然是要同饮，同享！”

    说罢，小二欢快的退下了。

    华亦戈拿那壶青玉酒，缓缓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那酒清澈如水，醇香怡人。

    “如果可以，我不愿你喝下它。”

    “事到如今，喝下与不喝下，似乎不会有什么不同，这酒是无罪的。厉宁白，这段日子，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你已经决定好了么？”厉宁白最后还尝试改变她的心意。

    华亦戈端起酒杯，杯中清酒突然泛起血色涟漪，“是啊，已经决定好了。”

    华亦戈像是未发觉杯中之酒的异常一般，把眼前那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夜，寂静无声，天地如同被巨大玄色幕布覆盖住，黑沉沉的把世间万物揉成一片，不知此刻是何时，此处是何处。

    “叮叮当”不知何处，一阵清铃响起，这幽寂的静被打破，夜色变换，层层浮云自觉退开，放出了被遮蔽的明月，如镜，冷冷的银色弥漫在天际，又落在屋檐，落在街道，落在路边静静地垂头枝条，枝头朵朵哀伤的花。

    某一处灯火霎时通明，在夜中闪烁着迷离的光点，天空中有漫天的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那明月似乎又把月光凝聚，凄凉地倾泻在云阁，云阁通明，似困在琥珀里的牢笼。在通往云阁的路上，铺着红色幕布，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赤红的花。街道两旁是排排房屋，屋檐上高高挂起红色灯笼，与清冷的月光相映交晖。

    屋檐下是如长龙的人群，密密的聚集在街道上两侧，大人们盛装打扮，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互相喧闹谈笑着；小孩东张西望，时不时在人群中穿梭打闹，清溪镇笼罩在一片又一片的欢声笑语中。

    华亦戈面无表情呆然走在红色幕布上，犹如天女降临，步步生莲。前边是引儿，手持长灯，如同探路的灵童，规规矩矩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队，隆重庄严。

    华亦戈红妆盛衣，一袭华丽红绸细纱，裙摆摇曳逶迤，长袖披帛飘飞，红纱掩面，眉间描绘朱红花钿，如妖似魅。

    走完繁花覆盖的长道，华亦戈登上云阁，临高凭栏向远处望去，河之上那一道栈桥。

    那河上波光如冷风，翻滚着银色的磷光，栈桥如乌黑的巨龙卧伏沉睡。天空渐渐被染成一片血色，向下蔓延，浸染了河水，红光波涌；覆盖了栈桥，通体赤红；又向阁楼这边袭来，如火吞噬侵蚀。

    清风明月，瞬间变成寒风红月，一会一片欢声笑语，一会一阵嘶叫悲鸣，杂杂切切，混乱交错，喧嚣过后，只剩一片宁静。

    华亦戈低头往下看，火红的灯笼连成一片，映照着一地的血色，目及之处，尸横遍地，惨不忍睹。花仍旧在飞舞，徐徐坠落覆盖在尸身上。

    华亦戈抬手抚脸，触碰到冰凉的液体，她流下了泪。

    她又回到了自己屠杀清溪镇的那一夜，清溪镇的人都死了，是被她杀死的。华亦戈生生吐出一口血，倒下时有个身影迅速移动，是厉宁白。

    “对不起，你努力为我做这一切，那些痛苦的记忆，我还是没能忘记，或者说不愿忘却。”

    “你一开始就知道的，你从来都没有忘记是不是。”

    “是。在幽雾林里见到引儿时，我就隐隐的看到了。”

    身边所有的场景消散，华亦戈与厉宁白置身于一片寒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