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尸妖与小白狐
“挖坟，还要开棺？”
陆景非是真的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还有这种程序。
慕清越为难的说道：“这种动人家祖坟的事情是需要家属同意才行的！”
阿宁头也不抬的问道：“卷宗上写着木家堡死的只剩木宛如，木宛如二十年前也死了，你说我们去哪儿找家属，我去给你找那些死鬼，让他们同意吗？”
陆景非点头附和道：“死鬼的事，小城主就能做主。四舍五入，小城主同意了这个坟就能挖！”
神他么的四舍五入！
慕清越对他俩的神逻辑已经无言以对。
算了，他还是拿出信号弹做召集人手的事情吧。
来的路上留了记号，所以也不用怕他们迷路找不到。
“挖坟的话肯定需要工具，还是派人去吧。”
慕清越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坟场，他觉得陆景非说的很对，于是他决定安排东风去办这件事。东风出发前，慕清越还不忘再问一问阿宁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阿宁收起她的镜子，很无奈的说道：“我其实更需要你俩再聪明点儿。”
她是说要挖坟开棺，可她没说这事还得找帮手呀！
埋于地下的数百具黑铁棺被沸腾的黄土推举出地面，这个过程让陆景非想起了远在明都的君卿。
慕清越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口黑铁棺查看一番后说道：“表面看不到任何缝隙。”
阿宁把他往后拉了拉，她看着黑铁棺说道：“缝隙被特别的东西封住了。”
陆景非好奇的问：“被什么东西封住了？”
阿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把慕清越往后推了一下，叮嘱道：“你们往后退，一定捂住口鼻。”
陆景非还想问，慕清越拽着他就往后退，同时不忘听话的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几个人远远看到阿宁一脚将棺材盖子踹飞，随着沉重的棺材盖子打开，一团黑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将阿宁包裹其中。
陆景非还没来得及喊，阿宁周围的黑气就被她手里的魂瓶尽收其中，然后就看到她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黑铁棺里躺着的年轻男人皮肤是诡异的青灰色，如果忽略他不正常的脸色，他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
“我怎么瞧着，他有点儿眼熟呀！”
陆景非想要凑近些好看清楚，不出意外的被阿宁揪着后衣领子拎了起来。陆景非被勒的清醒不少，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多危险，于是他乖乖往后退了半步。
同样一直盯着铁棺里的人仔细观察的慕清越突然扯着陆景非的手腕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拔出了刀指向黑铁棺。
陆景非也抽出了佩刀，他警惕的盯着铁棺，问慕清越：“怎么了？”
“他活了！”
慕清越很肯定自己不是眼花，里面躺着的家伙胸膛有了起伏。起初并不明显，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阿宁依然站在原地，她伸过去的手刚要碰到铁棺里那个人喉间的金纽扣，一只手就袭向她的手腕。
这世间能快过阿宁的大概只剩下她亲哥了，所以阿宁很轻松的就把同时袭向她的两只手抓住，然后用一只手控制住按在对方肚子上，另一只手直接把他的衣领扯开了。
笔挺的领子掩盖下的是被银线缝合起来的巨大断口，整整一圈，断面看着很整齐，像是被利器割断，但是伤口还有银色气息溢出，阿宁初步判断他的脖子是被强大锋利的妖力切断。
鲜活的切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愈合，阿宁对此并不在意。她的视线向下，在他的心口位置定住，然后啧了一声。
那里有一块熟悉的刺青，此时正在变淡消失。
想不明白的阿宁亮出她的青铜镜，对着奋力挣扎的家伙照了一下，然后翻转镜面对向自己。
阿宁将他的记忆快速浏览一遍，二十年的岁月也不需要看太久。
“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
被问的人停止了挣扎，静静看着居高临下轻易就能制服他的人。
他现在是什么？他在这里躺了多久，这个问题他就思考了多久，可是他一直想不出答案。
阿宁真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问，这么大个人竟然还能委屈到要哭，搞得好像被她欺负一样！
“行行行，你不用想了，我告诉你你是什么！”
“你告诉我？”
“人炼化的尸体是凶尸，妖炼化的尸体是妖尸，你两种都不是，你是尸妖。严格算起来，你已经不再是人。恭喜你，你已经是妖了。”
阿宁帮他把衣服简单整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都不是人了，前尘往事也随着你的死结束吧。既然是我把你放了出来，我就好事做到底再给你取个名字，你就叫初时吧。初见之时，初生之时。”
初见之时，其实也意味着全新的开始。
他当初一心寻死，为的就是摆脱那无可奈何的命运……
“从我们初见之时，我就不再是千家少主千无憾，我是尸妖初时。”想通理顺的小尸妖噙着泪笑了，他站起身朝阿宁郑重一拜，说道：“尸妖初时，见过公子！”
“我是不打烊的老板，我叫阿宁。”
“你是不夜城的小城主？！”
看着无比震惊的初时，阿宁也很惊讶。自己冒出来的时候这家伙都死好几年了，她就说了自己是不打烊的老板，再报个名字，他竟然就知道她是不夜城的小城主！
初时也很震惊呀，当初自己死的时候也就是听说过不夜城的小城主叫阿宁，而且这位小城主才是创建不打烊的人，那时候这位小城主已经仙逝千年之久。谁能告诉他，他被埋在地底下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呀！
“是辰掌柜的弟弟跟我提过……”初时一提这事他才猛地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他赶紧问道：“辰掌柜出来没有？”
“应该还没有，”阿宁指着不远处的一口小棺材说道：“那里面是空的。”
初时赶紧从棺材里跳出来，他着急忙慌的说道：“我得赶紧去瞧瞧，阿宝把人都收进了寻缘镜，辰掌柜要是还被困着，那些人恐怕出不来的！”
陆景非直到初时的影子再也看不到才回头看向阿宁，他神色复杂的问道：“刚才那个人是千无恒的弟弟，千家那个早逝的、却也是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千无憾？”
阿宁摇头回道：“他是初时，一只现世不久的小尸妖。”
“他是千家人！”
陆景非失控的直接吼了出来，慕清越急忙伸手去扶身体有些摇晃的他。
阿宁明白他这么激动的原因，她想走过去，可是她往前刚迈了一步，陆景非就往后退了一步，意图表现很明显，他不愿意让她靠近。
“你有没有注意到，”阿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平和的说道：“木家堡出事那晚，陆景凡出生。”
阿宁不想多解释，她拿出青铜镜递给了慕清越，镜子里有千无憾为人时的最后记忆。
那时的千无憾无意中听到了父亲和姐姐的计划，他给云贵妃送去了消息，也送去了一张护身符。然后他就偷偷跑来了木家堡，他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杀戮，顺便寻死的。
苦苦支撑一夜，就在光明冲破黑暗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婴儿洪亮的哭声，而他自己也身首异处了。
他耗尽了自己的魂力，若不是阿宝将自己的妖力像钉钉子一样钉进他的魂魄里，他的魂魄当时就会烟消云散。
陆景非能看出他不是一个坏人，他也没有做过伤害过他的事情。陆景非也不清楚自己的愤怒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宁始终沉默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既然不能乱说话，那就保持安静让他自己慢慢冷静吧。
几个人默契的保持沉默，一直到初时的再次出现。
初时跑了回来，他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小狐狸一动不动的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受了重伤。
“我检查过了，他还中了噬魂针！”
阿宁将小狐狸接过来抱在怀里，然后从头到尾撸了一遍，不出意外的撸出了一手牛毛金针。阿宁把手上的金针甩干净，又摸出一粒药丸给小狐狸喂了下去。
灌了两口水，阿宁就把他放进了一旁的棺材里。
辰时化为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锤自己的老腰，那狗屁的怨灵网裹住了就不松开，他就这么拧着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再拧下去，他就拧成麻花了！
“辰掌柜，你还好吧？”
辰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咔的一声脆响就把头扭了过去，紧接着就把脸凑过去对着初时就是一通嗅。
嗅完之后把他往一旁一拨，翻身出了棺材对着阿宁恭敬一拜，“木家堡不打烊掌柜辰时，见过小城主！”
“木家堡的人呢？”
阿宁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也没有旧事和他叙，索性就免了客套直接谈正事。
“早就被分散安置在了各处，”辰时在身上摸了摸才想起来镜子不在自己身上，于是他抬头对阿宁说道：“季风说他都安排好了。”
阿宁把一面没有柄的青铜镜递给辰时，“季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辰时伸出的手本能的缩了回去，他这个举动让一旁的初时惊讶不已。
“我们猜到了。”
“从什么时候？”
“杜二娘装作和江居正意外偶遇时。”
阿宁觉得这么一直举着太费事，她直接把镜子塞给了辰时。再一招手，她的镜子就飞回了她的袖子里。
辰时心里很忐忑，阿宁不和他说话，他只好主动问道：“小城主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我当初为什么会死，后来为什么又活了？”
这两个问题简直就是不夜城里的千古不解之谜，她问谁都是一个回答，不知道。
当然了，她没有当面问过她哥。她倒是想从其他人那里迂回一下，结果根本行不通。相较于知道答案，他们更怕她哥。
辰时的答案是：“不知道。大家认定您死了，是因为您的气息完全找不到了，就连城主都找不到！”
阿宁更不明白了，她哥找她靠的应该是寻找魂魄的气息。连魂魄的气息都找不到那就是魂力枯竭导致的魂飞魄散了。魂魄都散没了，她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一时间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阿宁转头看向初时，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准确来说，他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阿宁对辰时说道：“那你就带他去明都接手铺子，把你弟留下，送阿狸去齐县。”
“果果呢？”
“她之前受了点儿轻伤，而且阿福另有安排。还有，守住江一白的夫人。”
辰时不会问为什么，他郑重应下之后拎着初时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阿宁看着周围数不尽的黑铁棺犹豫片刻，最后转头向东风借了刀。
“你们先沿着原路下山，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完全帮不上忙的几个人朝山下走，还没走到半山腰就听到山顶响起一声声凄厉的尖嚎。他们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刺耳的叫声终于消失，他们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几个人猛地发现数丈外有个人背对他们站着，手里还拎着一把长刀。刀很眼熟，背影也很眼熟……
是阿宁。
把刀还给东风，阿宁先迈步走了。慕清越快走几步追上她，直言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他去明都？”
“因为阿宝想让他去明都。”
慕清越不说话了，阿宁走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阿宝不是一个为了一幅扇面就会给人家当保镖的任性孩子，你不理解他的做法，其实根本原因是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
“比如？”
“千无憾的生父是谁、千无憾如何从人变为尸妖、阿宝为什么上赶着要护送江一白一家去明都。”
阿宁都说了，阿宝不会为了一幅扇面就会去给别人一家做保镖，所以他接近江一白一家是另有目的。
嗯，阿宁说的对，他确实有很多事不知情。
阿宁眯着眼睛盯着远处，对慕清越说道：“让陆景非先给你讲讲千九曲二姑的事，我去找点儿吃的，咱们吃完再走。”
慕清越不确定阿宁看到了什么，反正她说完就跑了。慕清越只能招呼东风他们捡柴生火，等着阿宁真的抓回来点儿什么。
趁着这个空当，慕清越向陆景非打听起了千九曲二姑的事情。
千九曲，千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千无恒他们姐弟三人的父亲。
慕清越突然提起千九曲的二姑，陆景非也没有多想，他一边捡柴火一边讲起了几十年前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