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酬劳与桃木剑
陆景非明显感觉到了阿宁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怎么说呢,他好像很愧疚。
“抱歉!”
阿宁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继续翻看账本,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陆景凡和她哥真的特别像,他们都是那种,为了亲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
陆景凡最大程度上保全了陆景非的心性,她哥却自责她成了那副鬼样子。
阿宁对千机阁、对千家其实没有太多感觉。曾经的经历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把这些推到别人身上。现在对千家人毫不留情,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让她哥内心太痛苦煎熬而已。
就算她说她不在乎,可是她哥真的在乎。
略低迷的氛围在阿福他们回来后被搅散,阿福更是极尽所能的对阿宁献殷勤,以至于阿宁差点儿就失手送他一鞭子。
闹闹哄哄吃完饭,阿宝很积极的揽下了送还盘子的任务。吃饱之后的阿福懒得动,也就由他去了。
阿宝前脚刚走,江家人后脚就进了门。
江一白跟阿福讲完自己家里的事,等待着对方给他答复。
“江老爷,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就直说你打算用什么抵我们的报酬。”
阿福把主动权让给了江一白,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拿对方什么才能抵这笔买卖。
江一白也很为难,他其实真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他更不知道用什么抵报酬。
看着他俩就这么僵持着,一旁的阿宁开口道:“江老爷应该听说过我们这里的规矩,活人事拿阳德换,死人事用阴德抵。阳德阴德都没有的话,那就用运数换。连运数都不济的话,也可以拿钱抵。要是连钱都不够的话,那只能用命数抵。”
江一白看向阿福,阿福小声解释道:“她就是我们的老板。”
“这么年轻?”
阿福当做没听到江一白的惊讶。
江一白也知道自己多言了,于是他收敛心神问道:“那依公子之见,我们家这事该怎么办?”
阿宁拿出她的青铜镜给江一白照了照,她将里面的内容看完之后才收了起来,然后对江一白说道:“你们家这件事很棘手,我说的这几样你都付不起。不过我有个办法能解决这件事。”
江一白急迫的问道:“什么办法?”
阿宁一指旁边明显是在看热闹的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说道:“让他们去。”
江一白将两个人仔细打量一番,不出意外的认出了他们,他当即摇头:“不行,这两位公子没那个本事,他们之前……”
阿宁打断他的话,“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可以考虑交给他们全权处理,也可以考虑用一家老小的性命来抵不打烊出面解决危机所需的费用,选择权在你手里。”
一旁的阿福硬憋着没敢说话,他能说什么,给小城主拆台吗?
说心里话,阿福真没想到小城主现在诓骗起人来依然脸不红眼不眨。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说不定腹稿她都不需要打!
江一白想解决自家的难事,但是全家老小都死了,那和没有解决有什么区别!
虽然瞧不懂对方这是要打什么主意,但他只能试试了。
于是乎,江一白起身向两个年轻人郑重一拜,他恭敬的说道:“那就有劳两位公子了!”
就这样,他们三个正大光明的走进了江家老宅。
门房小哥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三个人上午好不容易才打发走,怎么转眼又被老爷亲自请回来了?
江一白也纳闷,他不明白不打烊的老板为什么也跟着来了。他不敢问,怕问了就要抵命。
既然没有人问,阿宁准备的那套说辞也就用不上了。
江一白带着三个人到了一处破旧的院子外,院门是厚重的铁门,还上了好几把大锁。
门口地面上有大量喷溅的血迹,铁门上似乎也有不少,完全是一副没有打扫过的样子。不用再详述,单看这场面就知道之前几位死得有多惨烈。
“二位公子,要不你们趁着天还亮先进去看看?”
现在日头正好,说不定鬼大姐不想出门遛弯儿。
阿宁在一旁说道:“先进去看看。”
陆景非和慕清越是想拒绝的,君卿还是鬼的时候就是在白天出来闲逛的!
再说了,他们那天可是亲眼看到那个道长被活撕了,他们不害怕才怪!
但是吧,阿宁才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她接过钥匙走上前将大锁一个个打开,手上没用多大力气就把铁门推开了。
院子里一派破败荒凉,没有草木,几间厢房也是门窗破旧屋顶塌陷。
因为来过几个道士,院门口不远处有供桌香台,供果撒的到处都是。门一开,一股死腐气息扑面而来。地上的血都黑了,残肢碎肉到处都是。
江一白受不住冲击,自觉的跑到远处吐去了。陆景非和慕清越只是捂住了口鼻,他们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对这种场面不意外。
阿宁朝他们招手,同时不忘叮嘱道:“跟紧。”
她这明显是保护姿态,两个人当然不拒绝。
这种情况下疯了才会找死装厉害,有高手保护可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阿宁看起来很松弛,实际上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
恶鬼想要杀人,其实很少能亲自动手杀人。到了能亲手杀人程度的恶鬼,实际上也不该叫恶鬼,那应该叫鬼将军了,就比如韩向生。
鬼将军对阿宁不构成威胁,但是她现在没办法做到一击毙命。她倒是没什么,可她身后不是还跟着两个人嘛,所以小心为上就对了。
调查什么的,阿宁完全不打算做,她只想着做好保镖就行了。
两个人看得很仔细,整个院子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这一圈转下来,日头西沉了很多。
出来之后,阿宁问江一白:“之前几位也没有带徒弟吗?”
江一白脸色苍白,看样子是之前的冲击太大,这么半天了还没缓过来。
被问的江一白转过头去看管家,这事他还真不清楚。
管家忙回道:“没有,他们都是独自一人找上门来的!”
阿宁点点头没说话,其他人也看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江一白正想问问是不是哪里不对,一名家丁匆匆跑了过来。
“老爷,老夫人请你马上过去!”
江一白留下管家在这里招待阿宁他们,他则急匆匆去见老夫人。
“接下来怎么办?”
陆景非和慕清越异口同声询问阿宁的意见。
人作奸犯科的事情他们熟悉了解该怎么办,可这事是鬼怪在作祟,他们是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呀!
阿宁转头问管家:“你确定那几个道士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管家张嘴正想说确定,但是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到的听到的事情确实证明了是道长们自己来的,但是……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也没有,就是,就是……”
管家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犹犹豫豫间,阿宁替他说了:“就是感觉很奇怪,他们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嗯,嗯!”
管家没敢说,他觉得老夫人和那几位道长很熟悉,而那几位道长好像就等着他们家出事一般。
阿宁也不在这件事上深挖,她回过头来就对陆景非说道:“想要拿到阴德,说白了就是和有功德的鬼做交易。你满足他的愿望,他感激你的帮助。”
“我不确定里面这位会和我们聊这些!”
陆景非可没忘记里面的女鬼手撕活人时的动作是多么的干净利索,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开玩笑呢!
阿宁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她出主意:“你们也可以想办法让她想和你们聊,比如,你们把她揍到听人说话。”
陆景非正要说他们俩谁也没有那个本事,阿宁就又说道:“你们也打不过她,所以还是用些温和的手段吧,不然你们死的太难看,我也不好跟你们的家人交代。”
慕清越不想在他们实在太弱这件事上过多纠缠,毕竟这不是重点。他理了理思绪,开口问道:“如果我们能抓住她内心的渴望先提出她的意愿,那她应该会考虑和我们聊聊,而不是想着先杀了我们,对吧?”
阿宁点头赞同了这个观点,她认为这思路没毛病,就是过程太繁琐,反正她不喜欢。
陆景非也听明白了这个思路,问题是:“这种事情我们提也可以?”
“韩向生的事情不就是你先提的,”阿宁拽了拽袖角继续说道:“你要的是她对你的感激,至于帮忙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过分在意是谁先开口。”
陆景非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阿宁思绪一转,又说道:“不过这种事情能不先开口就别先开口,做任何事情更要量力而行。其实恶鬼和恶人一样,他们喜欢欺软怕硬又没有良心,所以你们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听明白了再决定帮不帮,否则祸及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亲人朋友了。”
两个人忙点头,他们一再保证绝对会把阿宁的话铭记在心。那啰嗦程度,阿宁都后悔多说这两句话了。
察觉阿宁的不耐烦,两个人马上收住嘴,陆景非急忙转回正题,说道:“我去问问这里的人,看能不能确定这位的身份。”
“你们去宅子外面打听吧,这里打听不出来。”
两个人也不多问就结伴离开了,阿宁倒是没有挪地方,管家只能在一旁陪着,而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
管家犹豫着该说点什么才好,他一抬头却发现这位公子眼睛都闭上了。完全搞不清情况的管家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打扰到阿宁,耽误了她办正事。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阿宁睁开眼看到江一白又来了,和他一道来的还有十几个人。一个老太太,几个丫鬟婆子,几个家丁,以及一个青衣道士。
江一白到了阿宁跟前正想解释,阿宁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还抬手示意他别说也别问。
不过在江一白看来,阿宁的意思是让他闭嘴。
反正,本质都一样。
道长想和阿宁打个招呼,谁想到阿宁头一转当看不见人,道长也只好作罢。
来的路上江一白已经告诉他这位小公子是从不打烊来的,他当然清楚不打烊里出来的都是什么身份,那都是能躲远点儿就别惹的主儿!
江湖上早就传开了,一个月前,千家派人去不打烊找茬儿,结果千家人不但被打残了,还赔了一大笔钱,就连千家千年祖宅也被碾成了平地。
被不打烊无视没关系,千万别惹了人家心烦再把你记恨上!
道长心里挺怕的,他可得罪不起不夜城呀!
只是现在离开实在不妥,道长只能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既然人家没说话,应该是不介意他也来掺一脚吧?
想到这里,道长的心态也平复了。他和老夫人交代几句后迈步进了荒院,阿宁没说话,不过还是背着手跟着一起进去了。
老夫人本来脸色就阴沉的很难看,这下子更难看了。她正想说话,结果被江一白故意打岔给拦住了。
江一白倒不是要帮阿宁,他就是私心想看看不打烊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么厉害。
进了院子,阿宁就无所事事的靠墙抱胸站着不动了。她进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见见那个女鬼,顺便确定一些事情。至于这个人的安危,跟她有什么关系。
道长和陆景非他们的做法一样,也是在院子里仔细看了一圈。
天色暗沉下来,外面的人都还在,他们已经点上了灯笼,而院子里不知何时起升起了雾。
雾气越来越浓,处于雾气之中的人甚至看不清脚下的地面。
阿宁比之前那次进来的时候还放松,反正一臂外就是院门口,她怎么也不至于迷路。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白雾竟然都被染成了血雾。
阿宁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衣服,依然没动。
“妖孽,哪里逃!”
一声暴喝在阿宁正前方不远处响起,她抬手捏住了刺向她面门的桃木剑,借着对方向前的力量将人往自己跟前再拉近些,另一只手抬起抓住他的头,毫不迟疑,咣的一声就撞到了墙上。
这次阿宁下手不算轻,人当时就没了反应。阿宁手一松,道长就趴在了地上。
阿宁盯着一处,因为有血雾挡着看不清。她也不出声,左手抬起的瞬间,裹着细碎小闪电的鞭梢就射了出去。
“啊!”
女人凄厉的惨叫只响了短促的一声。
阿宁出手收手只在瞬间,而血雾也在刹那间就消失无踪了。院子里除了她和晕过去的道长,其他的没有变化。
跑了,果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