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雨楼与寻缘镜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这俩小鬼有下一步动作，韩向生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们，他们俩则是一脸尴尬。
万幸陆景非脸皮够厚，他胡诌道：“这个魂瓶这么小，待在里面一定很不舒服，要不咱们就这么走吧！”
不等韩向生反应过来，陆景非就拽着他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疾步走去。
来的时候两个人在树上留了记号，按照记号一直走，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一阵风吹过，原本还有些灰蒙蒙的林子里竟然有一束阳光射了进来。韩向生抬头望，树叶摆动间，片片蔚蓝尽收眼底。
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过，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想起来那是什么。
他们从林子里走出来时，阿宁正闭着眼睛背着两只手站着，也不知道在干嘛，等他们走近了她才睁开眼。
韩向生自从意识到自己看到了蓝天白云，他就一直处于发蒙的状态。直到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他才回过神来。
陆景非正打算向阿宁交差，还没等他张嘴，手里先是一松，紧接着他就看到韩向生的拳头砸向阿宁的脸。
阿宁已经习惯了，她二话不说抓住袭来的大拳头，顺势就把韩向生塞进了魂瓶里。
这一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做过了无数遍。
“你这小贼……”
“他就是不夜城小城主。”
陆景非好心提醒了一句，魂瓶里的韩向生要骂的话停住了，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闷闷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问也没问就动手，我们想说也来不及呀。”
慕清越和陆景非也很郁闷呀，他们怎么知道韩向生见到阿宁就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拼命架势呀！
“先吃饭。”
阿宁才不会和韩向生解释什么，她把魂瓶塞给陆景非，自己脚步轻快的先走一步。
有阿宁在前面走，他俩才不会疯了去问到底去哪儿。开玩笑呢，一个问题十万功德呀！
阿宁并不着急赶路，单调的路程让陆景非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和韩向生聊了起来。
听到陆景非说自己死后没几年，李家王朝的另一位将军卢本业就起兵造反做了皇帝。而卢本业死后第二年，卢家江山就被他儿子拱手送给了陆家。韩向生只觉得唏嘘又恍惚。
“卢将军晚年曾向史官提过，他说韩将军您并非造反，您是奉皇帝密诏率兵进京，不想这原本就是皇帝为了杀您故意设下的圈套。”
“我知道，”韩向生闷笑一声，他说道：“从公主被迫嫁给我开始，皇上就不再信任我了！”
走在前面的阿宁突然插了一嘴：“我觉得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陆景非快走两步到了阿宁身边，问道：“你是指卢本业后来的皇贵妃？”
阿宁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问了陆景非一个问题：“卢本业死后不久，天启国□□皇也死了，几个皇子为了皇位打成一锅粥。在这种情况下，新皇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为什么是马不停蹄的吞下卢家王朝？”
陆景非想了想史书上的记载，大意就是南岳国当时天灾人祸时机正好，所以天启皇帝就采取大兵压境的策略，直接吓得南岳国主投了降。
小时候觉得这说法没什么不对，后来翻阅的史书越来越多，陆景非就开始怀疑这种说法。
毕竟，当时天启国内灾祸不比南岳少。最重要的是，当时天启内乱还未完全平息。在这种局势下，新皇做出了御驾亲征打南岳的决定。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合理，但它就是发生了。
陆景非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好像只能是，当时的南岳必须攥进天启皇帝的手里。
从当时其他国家的情况来看，天启国完全不存在巨大的外部威胁。所以这种威胁更大的可能来自天启国内，所以会是那几个没抢到皇位又不甘心认输的皇子吗？
“你读的书里，有关于当时的三皇子的记载吗？”
“三皇子陆向南，其生母是千家长女千百惠……”
陆景非直接骂了句脏话，他怎么没有想到呀！
据说南岳都城奉新最显赫的氏族本家姓千，其他旁支一律改姓南，而卢本业最宠爱的皇贵妃的母族就姓南！
当时那种情况，陆向南一旦拿下南岳，天启就岌岌可危啦！
陆景非还处于震惊之中，阿宁又说话了。
“杀你们可能是为了炼出鬼童。”
慕清越的脑子也因为转弯太急险些抽了筋，他看向阿宁，他希望能得到个答案，哪怕是胡编的！
“那个地方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那个地方亡魂厉鬼尤其多。鬼童是这种战场遗地亡魂厉鬼自我消磨殆尽后天生天养出来的新魂，而这个新魂不论是魂力还是战斗力，那都是难逢敌手的。”
慕清越想都没想张嘴就问：“杀了他们是为了凑人数吗？”
“唐国皇帝姓李，他们没有娶到千家的女儿，但是姓南的皇后可不止一位。皇后的女儿，不就是嫁给了他吗。”
慕清越看向魂瓶，他还记得之前韩向生的话，以至于他还是转不过这个弯，于是他又问道：“不是说人家公主不愿意吗？”
陆景非在这种事情上脑子转的极快，阿宁一提他就猜到了，他分析道：“千家人是要借那个公主的手在韩将军身上做些什么？”
阿宁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韩向生的命格极好，几乎可以说是千载难逢。就算炼不出鬼童，他也一定能锤炼成一名优秀的鬼将军。”
陆景非接着说道：“杀了韩将军，就等于斩断了李氏王朝的一只臂膀，而它的另一只臂膀要造反，根本就无人能阻挡！卢本业以为公主对他痴心一片，甚至将皇后儿子的太子之位废掉，立皇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他没有想到在他死后，一手遮天的皇太后一心盘算的却是怎么把南岳改姓千。只可惜她爱喝酒又不会水，结果独揽大权几个月后就因为喝醉了酒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哦，原来是淹死的，”阿宁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不打烊卖给了南岳小皇帝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
陆景非和慕清越同时看向阿宁，他们震惊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不打烊不卖消息才不正常。
韩向生在魂瓶里闷声闷气的问道：“所以，我们到底该去找谁报仇？”
陆景非摸了摸魂瓶劝道：“□□百年了，当初算计你们的人早都没了，将军若是还为此耿耿于怀，不如我帮你们把真相大白于天下吧！”
“你都说了，已经□□百年了，就算说出了真相，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就算是过去了千万年，你们是无辜的受害者，为什么还要背负本就不属于你们的污名呢！”
陆景非的话触动了韩向生，他孑然一身可以不在乎，可是不能让上千位被他所连累的弟兄们死都死得这么憋屈！
“公子若是能替我那些弟兄们平冤昭雪，韩某感激不尽！”
阿宁背在身后的右手给陆景非竖了个大拇指，少年人，干得漂亮！
他们走了有十几里就看到了一个镇子，镇子上人不少，铺子酒楼也不少，客栈却不多，只有一家。非常不巧的是，这家不大的客栈今天还客满了。
慕清越正发愁今晚要去哪里借宿，阿宁却一言不发闷头只管往前走。两个人在后面跟着，他们说什么话阿宁都不理，两个人最后也就不说话了。
他们跟着阿宁直接进了一家铺子，起初两个人也没注意，直到掌柜热情的沏茶倒水时，他们才发现他们所在的铺子名叫不打烊。
呵呵，他们倒是忘了，不打烊的铺子遍布天下每个犄角旮旯。
“小城主，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掌柜是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笑呵呵的很是富态亲切，他这个样子倒也不显得过分殷勤做作。
“老何，我想吃青菜。”
阿宁的要求让掌柜老何和伙计阿牛都愣住了，阿牛更是没忍住问掌柜：“掌柜的，你不是说……”
老何抬手堵住阿牛的嘴，他严肃的说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转头笑眯眯的对阿宁说道：“小城主，您先等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眼瞅着掌柜拽着伙计跑去了后院，阿宁也没提，陆景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当厨子。
阿宁去了柜台后面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没一会儿她又回到小桌前坐下喝起茶来。
三个人坐着喝茶却不说话，两个人感觉多少有点儿尴尬，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答应韩向生的事情准备怎么办？”阿宁没事人一样开口问道。
陆景非没防备她突然问这个，不过他早就想好了，他说道：“我打算写份书稿送到听雨楼。”
阿宁知道这个听雨楼，虽然没有不打烊分布广泛，但是受众广泛，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端起茶正准备喝的阿宁一抬眼就看到陆景非犹犹豫豫的扭捏样子，她只好主动问道：“有什么困难？”
“我想知道史书之下的真相，可以吗？”
阿宁摇头，但并不是拒绝，“不夜城没收过千家人的亡魂，所以千家做过的事在不夜城没有直接的文字记载。你说你想知道真相，旁人口中诉说的再真也不能称之为真相，那只是事实。”
“那我可以了解这个事实吗？”
“可以。”
阿宁真没觉得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毕竟九方司记录的卷宗最后还不是送进了藏书楼供大家借阅查看。反正都是看，谁看不是看。
陆景非在看阿宁给他的小卷轴，店铺门口挂着的一串铜铃铛响了起来，一个壮汉几步就到了柜台前。他见掌柜不在，目光在店里扫了一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慕清越脸上。
慕清越不解的小声问阿宁：“他看我干嘛？”
阿宁偏头看了一眼壮汉，她边起身边说道：“看你当然是觉得你好看。”
慕清越没控制住自己，他翻了个白眼，陆景非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陆景非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壮汉，他这么一笑，壮汉脸上的表情就微妙起来。
阿宁只当看不到，她走到柜台后面低头翻开账本，同时问道：“做什么买卖？”
“你是谁？”壮汉眉头紧皱，他看了看阿宁，又转头看向慕清越他们。
“这不是你能管该管的事，所以，”阿宁抬起头看着他，又问道：“做什么买卖？”
不打烊是不夜城的产业，不能也不该招惹。虽然平时店里的掌柜伙计热情好客，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该有的规矩绝不能坏。不该问的不要问，光顾过不打烊的客人都知道。
这位壮汉也知道，所以他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我要找人！”
阿宁指了指角落里的梳妆台，“寻缘镜，使用方法还需要我给你说明吗？”
壮汉摇摇头，他坚定的说道：“找不到！”
阿宁很想问他一句，你瞎吗？
还好，她憋住了。
“小城主，快来吃饭啦！”
老何一手端两盘菜都没问题，每盘菜分量也足，他就怕阿宁饿着。至于剩下两个，他才不管呢！
“你过来招呼客人。”
阿宁合上账本从柜台后面退了出来，老何催促阿牛一声后擦着手就到了柜台前。
三个人帮着阿牛把余下的饭菜端了出来，期间阿宁看了看天色，而陆景非时不时看一眼壮汉，瞧着像是有心事。
“快吃，时间不多了。”
慕清越的视线从陆景非身上移到了开口提醒的阿宁身上，他没明白阿宁突然这么急是为什么。
陆景非却没注意他俩，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朝寻缘镜前的两位走去。
老何和壮汉正在寻缘镜前大眼瞪小眼，老何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他只当是小城主的小客人好奇来看看，他没想到一旁的壮汉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又快又急，还真吓了他一跳。
“你是陈怀生吧？”
“小殿下，真的是你！”
阿宁一口粥没来得及咽下去被呛到了，慕清越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嘀咕：“你这一个月没吃饭吗，喝个粥都这么心急！”
“小，咳咳，小殿下咳咳咳……”
阿宁咳得眼睛都发红了，慕清越边拍边解释道：“羽翎军里都这么叫，大家嫌叫十九殿下太麻烦。不打烊的掌柜们不是也叫你小城主嘛。”
“家兄不喜欢二，咳咳……”
慕清越赞同的点点头应和道：“世上的兄长没有谁会喜欢自己弟弟犯二！”
阿宁斜眼看着他，好似在说，你们可真有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