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罗道与娃娃亲
唰，啪，咚
“啊——！”
刚才说话声音细弱好似蚊子叫的王麻子，此时惨叫声如正在被宰杀的猪一样洪亮凄厉。
连狱卒带掌刑，八九个人被这惨叫声吓得浑身一激灵，他们本能的抱住了身边的人。
陆景非也想抱个什么寻找点儿安全感，可他身边除了阿宁什么也没有！
抱阿宁，他不敢！
再看地上打滚的王麻子，他浑身被细如蚕丝的闪电包裹着，滋滋声和噼里啪啦声一直没断过，同样一直没断的还有王麻子的惨叫声。
“我说，啊啊——我什么都说，我带你们去啊——”
王麻子终于松了口，陆景非他们挺高兴，但是他们不确定这人能不能碰，所以大家都看向阿宁，等她来做定夺。
而阿宁的反应是没反应，她要的是具体位置。她不介意爱算计的作风，她就是挺烦耍心眼玩心机又玩不赢的家伙。
“在虎头山山寨里！”
正如女鬼的感慨，被这鞭子抽到的感觉谁试谁知道。王麻子那点儿小算盘在无法跨越的痛苦面前全失效了，他只想得个解脱！
王麻子还在叫，阿宁像是听不见，她扭头问陆景非：“知道虎头山山寨在哪儿吗？”
陆景非从听到虎头山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听到阿宁的问题，他思索片刻后才说道：“虎头山在城西一百里外，据说山上有一群本事了得的土匪，百十人左右，他们在那里盘亘数十年之久，想要去那里恐怕……”
“我们不去，”阿宁原本只是想问他知不知道虎头山而已，而且她可没有陆景非的那些顾虑，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只叠好的小纸鹤，说道：“有鬼比你们心急。”
纸鹤从地牢一侧的小窗飞走了，阿宁往一旁的长凳上一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王麻子，鬼森森的说道：“要我问，还是你自己说？”
“我自己说，我自己说……”
据王麻子自己交代，他们一伙人之前一直在西山一代活动。
两个月前，王麻子的小舅子无意中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他们看不懂图上画的是什么，于是就找到了当地一个很有名的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见钱眼开，哪还管什么祖师爷的规矩。他只看了片刻就判断出图上所标示的是一处墓葬，而且他可以肯定，墓葬主人生前一定非富即贵。
王麻子许以重金，风水先生很快就推敲出那处墓葬的具体位置。得到具体位置后，王麻子就把风水先生给杀了，他准备挖了这个墓就洗手不干了。
十几个土匪很快就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位置，真正到了那地方才知道那里如今已成了让人谈之色变的乱坟岗。他们去过一次，结果在树林里迷路差点儿走不出来。
王麻子和弟兄们商量之后决定先打道回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遇到打劫的。虽然他们也是土匪，但是对方各方面都比他们厉害。
钱财没有劫到，一听还是同行，对方的大哥就问王麻子想不想要银子。大家都是土匪，王麻子当然不相信对方真的好心给他送银子。
那人也不多解释，他只说有位贵人想给一个人找点儿麻烦，要他们办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前往明都城里将林家刚找回来的三小姐绑出城。事成之后，他们就能拿到一千两银子。
那人还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林家的那些护院家丁，因为贵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还需要他们再做到一点，那就是要将绑票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才行。等事情办妥了，他们只管拿上钱走人。
尽管觉得这件事很荒唐，但是看到摆在眼前的大银元宝，王麻子还是心动了。
正如那人所说，他们绑人的过程看着惊险实则十分顺利，最开始的家丁护院也好，后来的官兵也好，显然都是故意配合他们绑人的。
他们将人带到城外后，那个人还真带着人去接应他们。最后不但给了他们剩下的五百两银子，还提议带他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官兵追捕。
王麻子他们不想去，但是那些人手里的刀可不会听他们的。
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七八天，王麻子等人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因为之前的事情办得太顺利，就连利用他们做事的匪徒都没有杀了他们灭口，王麻子他们突然就来了自信，于是他们决定要去挖了之前放弃的那个墓。
有人提议先骗一个人回来让他去趟路，如果那里真的不能进去，他们也就不去送死了，反正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一千两银子。
好巧不巧，他们正巧遇到了在路边茶棚里歇脚的阿宁。
他们看阿宁的样子不像精明人，觉得她好骗，实际上他们确实也没花多少心思就成功让阿宁进了那片林子。
阿宁从进林子到出来前后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工夫，王麻子见人没事就放心了。他正准备把人杀了灭口，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他们倒是追了，结果根本追不上！
王麻子心说真是邪了门儿！
他们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眼看着明都城门口就到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先歇了杀人的心思。
再然后，他们进了那片林子，很顺利的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处墓葬。他们刚把墓门搬开，红衣女鬼就冲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陆景非他们也就知道了。
陆景凡不动声色的看了阿宁一眼，他严重怀疑这些土匪是被这个家伙故意诓去了青青山上的乱坟岗。
阿宁察觉到他那一眼，随即撩起眼皮看了回去。
陆景凡已经将视线落回到王麻子身上，他看起来很痛苦很虚弱，陆景凡却知道这人还是很不老实。
阿宁目光一转看向王麻子，而王麻子也半阖着眼睛偷偷打量着她。阿宁觉得有趣，于是她拿出仅剩的那个肉包子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能不能……”
阿宁头也不抬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千机阁？”
王麻子没有半分迟疑的答道：“知道，世上没人不知道千机阁的！”
阿宁自顾自说道：“千机阁分明暗两阁，明阁有阁主统领，暗阁自然是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暗阁的手段向来阴损。这暗阁对普通人有一种最常用的手段，他们自己戏称叫升官发财。巧得很，正好这个我熟的很，你要不要试试呀？”
“我也是被逼的，是虎头山上的大当家让我去葛家庄等你，然后引你去青青山上那个乱坟岗的！”
王麻子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真的疼。
“我怎么瞧着，你是想闯闯修罗道呀。”
阿宁缓缓站起身，她望过去的视线正好和王麻子投来的视线撞上。
王麻子慌乱的避开了视线，阿宁却紧盯着他不放，她木着一张脸，语调却甚是欣喜的说道：“这不是巧了嘛，修罗道我更在行，要不你试试这个吧？”
王麻子不敢置信的仰头望向阿宁，他本能的摇头，忙说道：“我说，我说……”
阿宁点点头，她语调轻快的说道：“你别担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可以尽情的撒谎。”
纵然是撒谎成性的王麻子，此时也没了说半句假话的胆子。
修罗道，据说那里有数不尽的恶鬼，活人误闯会被撕成碎片，死鬼误入会被分食干净！
那是千机阁暗阁惯用的手法，替暗阁做事多年的的王麻子曾经不幸亲眼目睹过一次，所以他死都不想亲身经历那种恐怖的事情。
阿宁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兴趣，她之所以要吓唬王麻子，单纯就是闲的，谁让女鬼那边还没有消息呢。
“他这罪还要再受几个时辰，你们要问什么随便问，别碰他就行。没事，死不了。”
一群人总算回过神来，他们马上摆好纸笔准备审问。
陆景非看了看面如死灰的王麻子，他果断转过头对阿宁献殷勤：“阿宁公子还没有吃饭吧，后厨还有肉羹，阿宁公子不如随我去尝尝？”
府衙后厨，肉羹……
阿宁咬了口肉包子很认真考虑一下，然后郑重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下来。随后她回头看向陆景凡，说道：“一起吧。”
陆景凡想拒绝，可是阿宁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样子，他只能把话咽回去，心里暗叹一声跟着去了后厨。
老吴一看到阿宁就乐了，莫名的，看这孩子吃饭就特有成就感！
又吃了两个肉包子喝了一碗肉羹，阿宁才表示自己吃饱了。
陆家两兄弟在一旁看着，他俩不时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不夜城城主让他弟弟外出，说不定是真的养不起了！
“九殿下和林家三小姐的婚事是打小定下的？”
阿宁的话说得突然，问的话也突然，陆景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陆景非反应快，他帮着解释道：“我哥的婚事是林三小姐出生时我母后与当时的林夫人定下的，林夫人与我姨母是金兰姐妹，未出阁时两人就约定好了。”
“林三小姐贵庚？”
“二十二，”陆景非答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忙问道：“怎么了？”
阿宁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她语调平平的说道：“昨晚回去后阿狸念叨了几句林家三小姐的事，她说她以为林家会去店里求助，没想到和林三小姐的事无关。”
“哦。”
不对！
等等，这解释和他的那些问题没有必然联系吧？而且，这个人不像单纯好奇这种事情的性格吧？
陆景非正想着要不要追问，阿宁先开口赶人了，她说要和九殿下单独谈一谈。
谈一谈？开什么玩笑呢！
昨天晚上谈一谈，一个正得宠的皇子被打发去守祖坟了。他还谈，有什么好谈的！不谈，什么都不谈！
现实总是让人很无奈，纵然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陆景非还是被陆景凡哄走了。
至于这位打算和他谈什么，陆景凡没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惹这位不痛快了。
“谈之前，你先照照镜子。”
陆景凡疑惑的看看阿宁，再看看她手里的镜子，他猜测应该是之前那面。不过这清晰程度真的让人叹为观止，就连他眉峰里藏的小痣都瞧的清清楚楚。
还别说，陆景凡真见过金属质地却明鉴清晰的铜镜，那种镜子算不上稀有，至少世间有多少家不打烊，世间就有多少面这种镜子。
不过和不打烊里的寻缘镜相比，这位阿宁公子手里的镜子更清晰。
看着阿宁把镜面转向自己，陆景凡鬼使神差的张嘴说道：“上面显不出什么的。”
阿宁不仅没看他，甚至根本就没理他的话。快速浏览镜面上出现的小字，片刻之后她就把镜子收了起来。
“我开门见山直接跟你说吧，”阿宁双手一拍大腿，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个林三小姐阳寿将尽。”
陆景凡眼眸瞬间放大，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说道：“阿宁公子的意思是，她这次在劫难逃？”
阿宁低着头正在组织语言，忽听一声轻笑，她抬头看，就看到陆景凡明明在笑，眉眼间却染尽悲凉。
这感觉，不太好！
陆景凡笑着望向窗外方寸大的蔚蓝，他轻声说道：“死了更好，林家容不下她，陆家更容不下她，早早走了，也免了再受苦。”
阿宁记得娇娇说过，有些人说看开了，实际上他并不只是看开了，他还放下了。
学会放下不是坏事，只是放下心里最看重的却不是什么好事。就好像一个人放弃了心里的希望，那样的活着，其实只是死不了而已。
陆景凡这个人呀，阿宁自觉对他了解有限，只知道他年少时心里有太多想要护着的东西，他放不下，更不肯放下。他比陆景非更执着，更奢望去抓住一些东西，为此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命。
只是不知道几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曾经一身刺的少年长成了温润如玉的公子，圆滑了，也苍凉了。心里的火，好像也熄了。
说心里话，阿宁不喜欢现在的陆景凡。她觉得他就应该长成她哥那样，没有什么能让他屈服，就算孤身一个人也要让敌人、让对手跪在地上求爷爷饶命。
他或许不是最强悍的那一个，但必须是最坚韧的那一个，因为他们都有必须坚韧的理由。
阿宁很清楚，作为兄长，她哥的逆鳞是她，而陆景凡的逆鳞是陆景非。既然是这样，阿宁果断把关系不大的陆景非扯进这个事里。
“林三小姐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那个女鬼。”
“啊？”
陆景凡复杂的心情瞬间就迷茫了，恕他见识浅薄经历少，这关那个女鬼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