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铜镜与九殿下
皇帝的女人多，皇帝和他的女人都很能生。
陆景非在皇子中排行十九，要是算上大大小小的公主，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共有多少孩子。
九皇子陆景凡和十九皇子陆景非并非一母同胞，陆景凡的母妃和陆景非的母后是堂姐妹，两个人感情好的如同亲生一般。
只可惜陆景凡的母妃在生他的时候出了意外没了，这个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一直是由他的姨母养着。
陆景非的母后云皇后是皇帝唯一的皇后，因为对皇帝的厌恶痛恨，连带着作为皇帝亲儿子的陆景非也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憎恶，但是她却异常疼爱姐姐的独子。
哭过闹过伤心难受过，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越多，陆景非开始尝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的生父生母，他也学会了接受现实。
至于自己这个哥哥，一件件累积的大事小情早就让他明白，这个人才是世间最无私爱着他的人，也是他最不该辜负的人……嗯，之一。
陆景凡和陆景非之间差了三岁，三年时间里，皇帝生了十个儿子。
不过说来也怪，十九皇子出生之后，宫中怀孕的妃嫔有，生下来的不管死活却只有公主。
当初千机阁阁主千机尘也研究过，不过他也没研究出个结果，这件事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皇帝的女人二十多年来再也生不出儿子，这也成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奇闻。
陆景非起身去迎兄长，他不忘转头吩咐王五去沏茶。
“哥你终于有空，想起来看我了？”
陆景非的话里透着孩子气的抱怨和委屈，也只有在陆景凡面前，他才不用急着长大成人。
“听说父皇今天心情很不好，我来关心一下未婚妻的情况，免得被人说我落井下石。”
相府被绑走的千金，正是不久前皇帝亲自牵红线许配给陆景凡的未婚妻。
陆景非一想到坊间对这位千金的传言，他的眼皮子就控制不住的跳，还是象征灾祸的右眼。
“如何了？”
“不如何。”
陆景凡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人会丢他都知道这是必然，明里暗里不想他好过的人多了去了。
“殿下喝茶！”
王五把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就退了出去，陆景凡抿了一口茶，除了温度真的什么都品不出来。
不是这茶泡的不好，是他的味觉自幼就失灵，为此姨母想过许多办法，可依然没用。
陆景凡放下茶杯，他看着陆景非，轻声问道：“你知道陆景奇犯了什么错吗？”
“嗯，”陆景非放下茶杯认真组织一下语言才说道：“前因不论，结果是他刺了不夜城城主弟弟阿宁一剑，肩上，刺穿了！”
陆景凡一忍再忍才忍住扯嘴角的动作，他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显得自然点儿。
这不能怪他，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世间怕是没人不知道不夜城城主护弟护得有多凶残，这要是换个人还好，偏偏是陆景奇。这是亲爹，要不是亲爹，明年今日午时三刻就是陆景奇的周年忌日。
陆景非长叹一声，他感叹道：“只希望他们那一派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陆景凡拍着自家弟弟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闹出幺蛾子，他们只会闹出大幺蛾子！”
陆景非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不知是谁嗷的一声怪叫，吓得他一激灵。
“大人，大人！”
王五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他脸上全是泪，哦，还有怕。
“你……”
“那，那女鬼……”
陆景非很想把人踢出去，太丢人啦！
“女鬼，女鬼来啦！”
真的喊了出来，王五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陆景非觉得自己马上就懂了王五的恐惧实在不应该，可他真的明白王五为什么害怕了，因为昨晚乱坟岗那个红衣女鬼，她找来啦！
开什么玩笑呢！
陆景非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晴天大太阳的，为什么一只鬼就冒了出来呀！
“出什么事了？”
陆景凡还不知道他们昨天去青青山乱坟岗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怕什么。陆景凡没多想就到了院子里，循着声音抬头，就见一个长发红衣的年轻姑娘在他头顶数丈外正撕咬着什么。
他见过术士御风而行，所以半空浮着个人他并不会觉得惊讶，他就是不解。
“这位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女鬼也是一愣，这才发现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那眉那眼那模样，只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的一拼。
怎么办，突然感觉好害羞呀！
她害羞不打紧，她一身红衣倒是淌起血来，那场面……
陆景非嗖就挡在了傻眼的陆景凡身前，他激动地冲着红衣女鬼大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红衣女鬼懵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想说这是误会。可还没等她开口，一道疾风从脑后袭来。
“大胆妖孽啊——”
红衣女鬼只是下意识的回头，还没等她看清楚，一道杏黄就飞走了，走了……
嗯……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呀。
红衣女鬼无辜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她突然感觉自己来得不合时宜。要不然，晚上再来？
“你完了，你完了，你竟然打伤了不打烊的阿狸姑娘，你要完，你马上要完啦！”
王五也是心大，此时竟然跑出来看热闹，而且还说风凉话。
他这话一说，本来还有所迟疑的女鬼猛地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本来呆愣愣的脸当即一绷，她回头又张嘴对着虚空撕咬起来，就像个犯了癔症的疯子。
睡到自然醒的阿宁随便洗了洗脸准备出门找吃的，果果把钱袋子递给她，还告诉她前街有家包子铺的包子很好吃。阿宁问她要不要吃，果果说不用管她们，阿狸出门买鲜果子应该快回来了。
阿宁一只脚刚迈出店门就瞧见一道黄飞了过去，她觉得有些眼熟，手一抬就用鞭子卷住扯了回来。
“阿狸？”
阿宁不太确定自己卷回来的黄衣小姑娘是不是阿狸，她记得昨晚见到的那个小丫头梳着好看的发髻，并不是现在的扫把头。而且，这扭曲的五官也对不上呀。
噗的一声，阿宁确定了眼前这个凄苦倒霉模样的孩子正是昨晚娇俏可爱的阿狸。这不，她的耳朵和尾巴都露出来了。
阿狸是果子狸修炼成精，阿宁对果子狸的耳朵和尾巴还是很熟悉的，所以认不错。
“你怎么……”
“公子，公子，阿宁公子！”
阿宁的话还没有问出口，远处有两个人火急火燎跑了过来。阿宁记得他们，是昨天跟着去乱坟岗的衙役中的两个。
“不好了，那个女鬼找来啦！”
其中一个人快速说完后才撑着膝盖大口喘起气来，样子瞧着挺难受。
果果听到声音也到了阿宁身边，她把阿狸推进店里的同时小声问阿宁：“小城主，我去解决？”
“不用，我去瞧瞧。”
去京兆府衙正好路过果果推荐的那家包子铺，阿宁顺手买了两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对于红衣女鬼会这么快就找来，阿宁并不觉得意外。这世上可不仅仅有执着的人，还有执着的妖魔鬼怪。
再说了，没点儿恩怨，昨夜那女鬼也不会那么拼。最现实的恩怨就是王麻子那伙人挖了人家的坟，搞不好还昧下了人家的东西。
虽然阿宁确实很擅长打打杀杀，但是她还是了解一些类似事件正经的处理方式。
就拿死鬼被掘坟夺宝这种情况，这个绝不能喊打喊杀。这和活人被入室劫走财物是一个道理，人家是苦主，你怎么也不该再把人打一顿。这种情况，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追回失物归还失主。
阿宁想着解决办法，她觉得并不难，人都抓住了，问了失主再去牢里审强盗，知道了东西的去向，就算没钱赎回，只要说明东西来路，只要购买者不是存心找死，东西很快就能回到失主手里。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安抚失主呢？
阿宁还没有想出好办法，她已经到了红衣女鬼身边。站了一会儿也不见她理自己，于是阿宁趁她抬头张嘴之际，眼疾手快把一个肉包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原本因为阿宁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的众人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是如此随性的行事，各位惊得嘴都不自觉的张大了。从高处看下去，一个个仰着头张着嘴傻乎乎的样子像极了迫不及待被投喂的锦鲤。
红衣女鬼也懵了，什么玩意儿呀！突然冒出来也就算了，二话不说就往她嘴里塞东西是几个意思呀！
头一甩，嘴里的包子飞了出去。女鬼张嘴要骂，一看清来人，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为别的，昨晚她抽了一晚上。那感觉，谁试谁知道！
女鬼挤出一个比哭还苦的笑，她摇了摇爪子，硬着头皮打招呼：“嗨，嗨，嗨！”
阿宁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却表示完全看不懂对方什么套路，这家伙的反应瞧着不正常呀！
不管女鬼在想什么，阿宁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从袖子里掏出一面带柄的青铜镜。
女鬼和镜子里面五官扭曲的家伙对视一眼镜子就从自己面前挪走了，她都来不及挽救自己的美貌。
这面青铜镜与她以往见过的同类镜子不一样，以往那些再精致也救不了镜面糊成渣的现实，她也是在水晶镜里才看清自己的长相。而这镜子的镜面不比水晶镜差，甚至更清晰，完全不像金属打磨而成的镜面。
阿宁没有理会她的好奇心，镜面翻转对上阿宁时，镜面上并没有出现阿宁的脸，而是浮现出一行行小字。阿宁简单看了一遍，她收起青铜镜拍了拍女鬼的肩，郑重说道：“你先回家，你的东西我帮你找。”
“哈？”
阿宁不理会女鬼傻乎乎的呆样，她站起身轻轻跺了一下右脚，坚如磐石的无形外壳好似瞬间消失，阿宁刷的一下就站在了地面上。
女鬼看到阿宁突破结界，心里一喜也想钻进去，不料却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硬壳上，她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被震碎了！
“回去等着。”
阿宁揉着耳朵头也不回的走了，刚才咚的一声真响，她的耳朵都被震疼了。
女鬼又试了几次，发现完全没用，于是愤愤的飞走了。她想着等晚上她再来，到时候绝对能成功，哼！
她前脚飞走，阿宁后脚又回到院子里，陆景非以为她是故意糊弄女鬼。
“我要见王麻子。”
对于阿宁理直气壮的无礼要求，陆景非很想讲原则很想拒绝，但是见阿宁目光无意中望向陆景凡时突然有些松动的面部表情，他立即想到即将启程守祖坟的陆景奇，然后他果断亲自带人往地牢走。
阿宁看了陆景凡两次，没说话，很像看似平常的扫视。没人能猜测她的想法，她眉目的细微牵动快得很容易被误会是幻觉。
陆景非猜不透，于是他果断拽上陆景凡一起去牢里。
王麻子已经醒了，他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黝黑的脸上都显出虚弱的灰白，可想现在他的身体正在经历多么难耐的疼痛。
“呸！”
王麻子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阿宁，满心的仇恨愤怒只能化作一口血痰。
阿宁无视他的行为，只管问道：“你们从乱坟岗拿走的东西呢？”
“呸！”
又是一口血痰，还是落在了王麻子自己胸前，但他那双血红浑浊的眼睛依然带着狠辣歹毒。
阿宁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她扭头对陆景非说：“放开。”
“可……”
陆景非想说他们还有太多事没问出结果，但是对上阿宁平静无波澜的一双眼，他果断再次选择言听计从。
这位的厉害他见识过，他要是不配合，他不确定阿宁会不会恼，但是阿宁铁了心要放人，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拦不住。
拦不住也就算了，搞不好还会落个自讨苦吃的下场。
王麻子也很惊喜很意外，他以为他心里的小九九怎么也得再拖一拖，没想到竟然马上就成了！
“把我的兄弟全放了，等我们都安全了，我就告诉你！”
得了自由的王麻子颤巍巍走了两步，他扶着桌子站着都浑身打颤，说话更是气弱，但气势还是要拿出来，眼神更要带着凶悍。
要稳住，坚决不能怂！
陆景非气的想揍人，阿宁手一抬按住了他。陆景非正想吼叫，眼前人影一晃，原本昏暗的地牢里闪过一道银光，还有熟悉的噼里啪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