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女人们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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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水想把头上的五官给粘在一起,宿醉后的惯性使然,难受极了。范宁宁翻了个身,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爱喜”牌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伸手摸到打火机点燃,然后又翻身躺在床上闭着眼抽着烟,有一种男人“事后烟”的感觉。她慢慢的张开眼,模模糊糊,一片雪白(下雪了吗?她想),哦,这是天花板。她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一,赶紧翻身下床,眼前一片眩晕,像看久了太阳的光晕。她麻利地冲入走廊上的洗手间,挤牙膏刷牙,洗面奶搓脸,用清水洗去脸上的隔夜妆,她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张白皙的脸,两颊泛着些许小雀斑(我是走国际路线的,中国人是不懂欣赏雀斑女孩儿的,除了何耀武曾说过喜欢自己的绝世容颜,她想的出神。)
一种莫名的惆怅,范宁宁看了看窗外的红日,赶紧从衣橱选了一条淡粉色百褶纱纱裙,搭了件白色t恤衫,今天她没有穿高跟鞋,而是拿了一双运动鞋,因为昨晚宿醉让她头还难受的厉害。
临出门前还特意拿起桌上的香水朝空气中喷了几下,然后她快速而优雅地走上前去闭着眼转了一个圈(这是她看电影里的女明星学来的),用来遮盖身上的酒精味儿。
如果不说自己的年龄,走在大街上,看到这个背着白色细带书包穿着纱纱裙的女生,你绝对想不到她已经三十岁了。除非你在清晨醒来,细细观察这个枕边人的隔夜脸,否则你是无法目睹隐藏在脂粉下的时光触手。
范宁宁从不告诉同事自己的年龄,女人的年龄就像是一个标签,一旦被人贴上就会被划入各种既定的圆圈中,她想成为公司的焦点就不能被任何一个圆给囊括。
刚到公司就被主管告知今晚下班要去参加公司的一个饭局,因为她是公司的交际花,没有她,公司就会少很多大项目。这让范宁宁很享受,因为她的价值在那一刻得到了最大的体现,但是又使她感到烦恼,因为这样又会让她觉得自己和“陪酒女郎”画上了等号。
还记得第一次被主管叫去参加这种饭局,一桌子的男人,在酒精的燃烧下,个个都赤睛白脸的盯着她和公司的另一个小女生,在被轮流敬酒之后,她已经听不清对面的男人对她吼写些什么,只看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手舞足蹈的,然后自己就把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而那个女生则吓得躲在一角抽泣了起来。第二天,她被放了半天假,再后来那个小女生,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司过。
何耀武也是多年后才得知范宁宁的故事。
范宁宁有一个酗酒的酒鬼老爸。
范宁宁有一个勤劳朴实的妈妈。
范宁宁还有一个正在念书的弟弟。
范宁宁的爸爸整天酗酒,喝多了就打人,她和妈妈是爸爸的沙袋包,弟弟是爸爸的出气筒。爸爸从不打她的脸,因为爸爸说,女儿是家里的摇钱树,打坏了脸,以后找不到金龟婿。
范宁宁很恨他,但是她无法摆脱血缘的关系,还有她舍不得妈妈,还有弟弟。
范宁宁拒绝成为爸爸的傀儡木偶,她一直拖延谈婚论嫁,最后一次是拒绝嫁给加油站老板的儿子,因为对方是个拐子。
范宁宁跑来千里之外的江州,她不想回头,所以不会拒绝这个城市提出的所有要求,她开始学会了抽烟喝酒,她希望有一天能接妈妈和弟弟来住在一起。
范宁宁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周云彤在江州只有两个朋友,除了何耀武,一个是范宁宁,另一个则是李翘,也是童童的干妈。那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嫁给一个老外,当上了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娘。用范宁宁的话说,这种女人很有手段,她也一直以李翘为人生的榜样。这天,周云彤正在和儿子童童视频聊天,忽然一通电话插了进来。她打开一看是李翘的。
——李翘,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么?
——云彤,我和戴维斯今天下午刚从美国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过,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一下,这周六是否有空?因为戴维斯听说你住在老洋房就一直催我约你,他想来你家做客,顺便来见识一下石库门文化。
——好呀,好呀。我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事的。那就来吃顿便饭吧,我到时候去菜市场买菜,让戴维斯尝尝我的手艺。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不要准备太多菜,戴维斯吃不了太多,他在减肥中。
——哈哈,好的,明白了。
挂完电话,周云彤的思绪一下子打了一个死结,在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是她第一次踏上江州这片热土,要不是李翘,她还在湖北老家受人白眼,听人闲话,整天低着头做人。年轻守寡,命硬克夫,扫把星。那种小地方最不缺这种茶余饭后的下脚料当谈资。周云彤从童童还没出生就已经开始忍受这种,被人戳着脊梁骨的生活。整整四年,多少次她想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手腕上用力划下去,但最后看看童童那张稚嫩懵懂的脸,拿起刀的手就瘫软了下去。来到江州之后,李翘又介绍周云彤到戴维斯朋友的公司去当会计,教她如何在江州这种大都市生存。而这一切,只因李翘说,她不愿意看到,那个大学在她下铺睡了四年的姑娘,最后被上帝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
相比范宁宁,李翘总是给予。她们两个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周云彤这样想。但她总觉得范宁宁更需要被呵护,毕竟自己还有一个好妈妈,虽然爸爸早已过世。但她是得到过父爱的。如果自己可以,还是要帮助一下范宁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