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论谋（一）
从回到弄云宫开始已有六天，安置好杨山后东方倩只在晚上与他会面，与吴醒一战之后二人再无明面上交汇。所以这几天她在干什么呢？亦或道她想告诉他这几日她在干什么呢？
杨山默然摇头又笃定道：“你必有极重要之事。”
“不错，我弄清楚两件事。”东方倩极其郑重道：“极其重要的事！”
“嗯！”
东方倩竖起食指凝视杨山眼睛。
“第一件，我为何能如此安然无恙回宫？”
是的。她为何能如此安然无恙回宫？要知道暗中的敌人连宫主都敢谋害，甚至在板桥村还有银边杀手来取她性命。怎地就一路上除去自导自演的黑羽团事件就如此平安无事回宫？
东方倩自问自答：“说起来你可是功不可没。”
“我？”杨山受宠若惊问。
“是。”东方倩抬头看向明月微笑道：“姨丈和三舅也怕有意外，所以从弄云宫一路出发到板桥村全程戒备森严，偏偏就在那天我心烦意乱之际单独跑开，给了凝渊阁杀手机会。谁知天不亡我，恰好遇见有你。”
“你该庆幸那日你尚有恻隐之心救下那只小老鼠。”杨山含笑打断她。
东方倩白了杨山一眼继续道：“我回去之后当即排查有无可疑外出之人，心中已经怀疑是否有内奸。可惜一直到现在都未能揪出。不过那日之后我的实力他们已捉摸不透，不再轻举妄动。”
杨山若有所思道：“难怪你之前一直让我留在暗处。只因那几个杀手失败让他们不再对你十拿九稳，我不出现能让你继续故布疑阵。”
“不仅如此。”东方倩补充：“自那之后我总是借机各种独自外出与你会面，试图钓出内奸，可惜事与愿违。”
“那第一件事算解答了？”杨山问。
“不完全算。两件事可谓息息相关。”东方倩把玩着手中棍子：“第二件事，我回宫到现在为何如此顺利收下大权？”
杨山脸色这时也如月色般明朗。他白天听东方月舒说过，昨日东方倩在除岁大典上坐主席挂三榜，这是只有宫主才有资格做的。无异于在内外部众领袖面前宣告她便是新任宫主。
东方倩没看到杨山脸色继续道：“从爹爹仙逝我们离开到回宫有将近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内足够他们直接拿下整座弄云宫。即便消息灵通下我们从板桥村赶回也有两个月时间行事。为何这小半年时间内不仅风平浪静，我回来之后更是毫无阻力大权在握？我离开弄云宫这段时间全赖姨丈独抗大舅二舅的压力，回来以后我仔细查看各方记录，大约在我们准备回宫前一个月时间里他们借口巡视外部众纷纷外出。在此之前我姨丈也已经调集好人手严防死守。谁知在你击败云礼半个月后宫中传来消息道一切重归平静，自从你打败姨丈之后四大长老手下陆续出宫多半是查你底细，这更证实我的猜测。”
杨山仍是觉得不合理，追问道：“所以你是认定他们怕了？”
“也不。”东方倩竖起两根玉指看着杨山道：“两者相争必有胜负。爹爹临死前传我宫主玉佩让我代任。他们本可在我离开期间直接拿下弄云宫，然后迫使我交出宫主玉佩。”
说到此处东方倩顿了一顿，杨山趁隙道：“不过如此一来这宫主玉佩将是废石一块。”
“不错。”东方倩肯定道：“亦或者他们也可以将顺从我的要员剪除再在重要位置上安插自己亲信，这样我便是架空傀儡一个。”
说到此处东方倩又顿了顿，杨山则好像她肚子里蛔虫一样接话道：“长达半年时间他们没有做到。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直接杀掉追随你的人，不过这样弄云宫精干们损失太大。”
“正是。”东方倩接着讲：“居然连宫主都能在所不惜地谋害，怎地又怕弄云宫改天换日？其中必有隐情，这隐情便是我顺利掌权的原因所在。”
杨山拍着脑袋整理思路：“既要执掌大权又不能引起过度内乱，最好办法便是拿到宫主玉佩再将你除掉。”
东方倩也拍脑袋道：“别无他法。”
“那风长老和择长老不会出手吗？”
“会。只因现在情况与宫主玉佩在他们掌握之中无异。有朝一日……”
“……”
“所以我现在谁也不能相信。”
“铿锵！”一声，杨山猛然拔出绝尘剑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又把新生的寄生藤削去。然后返剑回鞘怒道：“想来也烦！倩儿，不如你我趁夜去将有嫌疑害死你爹的人给解决了，在此勾心斗角地整这些花花肠子真叫人厌烦！”
东方倩也飘然落下，将剑轻轻取走安抚道：“你怎的如此沉不住气？雪天饿肚子等猎物来送时却不见得这般暴躁。”
杨山一屁股坐在树根上纳闷道：“我也不知怎地。我如今满脑子都是师父的话，他说人生在世当快意恩仇。如今你有仇要报却得跟绣花似的得穿针引线才有结果，横竖都是委屈。”
“只因如今世道再非拳头讲理的世道。”东方倩似乎也受感染，望月轻叹。
杨山默默掏出一个小挂件递向东方倩。他在树干阴影下，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东方倩接过，就着月光才发现原来是宫主玉佩！这玉佩入手温润，看来杨山一直贴身携带。
“假的。”东方倩当即揭穿：“我就说下午你为何早早闭门？”
宫主玉佩材质特殊，无论置于何处多久都不会改变温度，入手时总是略微冰凉。这点可谓是公开秘密。
杨山也转愁为乐道：“你们弄云宫的暗哨实在不行，我要下山都拦不住。前夜分别后我便赶下山去寻陶匠定做，今日又下山取回，都没人能发现我。这玉佩虽假，但我隐约预感你能用上。”
一时间也不知该感慨杨山行动迅速还是深有远见，东方倩握着假玉佩百感交集。为了掩饰只好背过身压低声道：“正好后天会见南北世家时可用，劳你奔波了。”
月轮西下，旭日东升。杨山精神恍惚地打开拂镜斋大门时云礼恰好来到，身后还有几个宫众。
“杨兄倒是起得早。随小弟到衡德殿走走如何？”云礼笑道。
这“走走”二字用得恰到好处，杨山又随手关上大门跟云礼七拐八弯来到衡德殿。作为弄云宫维护宫规的戒律院，衡德殿不仅氛围冰冷更是戒备森严，只不过云礼在前领路好似入无人之境。穿过大殿是一个四周兵器琳琅满目的操场，有三十几人在晨练。领操的几个面孔杨山十分眼熟，思索一番才想起是云中六德其余五人。穿过操场又是一片错落有致的房舍，云礼带他辗转几回终于进入一间房里。入门便能通透看出此房有二室一厅，厅堂有茶具水缸，想是待客之用。
云礼请杨山坐下，开门见山：“杨兄你有所不知，明日碧波山庄二庄主水连城和颜古门大公子颜姴炘领衔的南北两大世家人马齐聚弄云宫，说为祭奠叶宫主而来，所以今日起上下开始严加戒备。大小姐也下令让你明日随从她出席，嘱托我今日为你准备准备。”
杨山拱手道：“如此有劳云礼兄了。”
“哪里！”云礼客气道。
方才被他支走的两个随从陆续回来，一人手中拿着皮尺纸笔一人手中抱着一摞书。两人得云礼授意，给杨山丈量周身尺寸，详细记录。
云礼满意道：“明日之会，杨兄须得换装弄云宫礼服。还有大小宫规在此，稍后云东会陪杨兄学习。小弟尚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
接着他又吩咐记录的人道：“云东你且陪杨兄在此。他是大小姐、师父和我的贵客，若有吩咐都得去做！”
“是。”云东目送云礼离开，继续低头记录。
好容易等到只剩云东一个人在，杨山环顾一番悄声道：“云东兄，小弟斗胆妄言，云礼兄好似在衡德殿可谓是位高权重呀。”
“那是自然。”云东眼光活跃道：“总管在衡德殿可是风长老之下最大，将来不出意外便是接替风长老掌管衡德殿的。”说这云东眼珠连转谄笑问：“不过小弟我听传闻风长老和总管都跟杨大侠切磋过，杨大侠能否明示一二？嘿嘿！”
杨山也赔笑道：“那是风长老和云礼兄试探小弟身手，当不得真。”
云东探得杨山口风紧，也不敢多言，只是陪同在一旁，偶有吩咐也唯唯诺诺照做。一日时光飞逝，等杨山回到拂镜斋已经入夜。进门以后直接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
当他被恭恭敬敬请起身沐浴更衣时，放眼望去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过每个人都是如此亲切。有条不紊地迅速准备好，临出门之际杨山忽然发现这身上等的白绸宫袍居然没有地方挂剑。无奈之下之好将剑斜插在衣带上，瞬间显得三分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