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女主（四）

    时间又过大半个时辰，眼见午时已过未时又行一刻，云柔将午膳送回膳房热过一遍又回来时，殿门终于打开。从中鱼贯而出的人云柔大抵都认识：审计司主事云条、金库司主事云现和云批、采办司主事云缜、外礼司主事云彩、置宿司主事云岛；衡德殿记簿司主事云鹄、宣令司主事云详、操武司主事云扁等等弄云宫内部众主事几乎一个不差全在。

    主事们看见云柔一个个都破天荒地颔首示意，吓得云柔也不由得逐一还礼。直到最后一人离去，她才隐隐约约听见殿内东方倩高喊：“云依、云梓，云柔回来没有？”

    “大小姐！云柔早回来了！”云柔不知怎地，也顾不上礼数小跑冲进殿内，气喘吁吁停在东方倩身旁。

    东方倩忍俊不禁嘲讽道：“外面是有妖怪还是凶兽能把你吓成这样？”

    云柔好容易才回过一口气，怯生生答：“都没有。就是平日那帮眼高于顶的主事们刚刚个个给我点头招呼……小姐，云柔真的一时被吓坏了，他们莫不是中了邪？”

    “傻丫头！”东方倩被逗得开怀长笑，末了才按捺下来道：“他们不过是同你打招呼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云柔仍是一头雾水。她年纪比东方倩小两岁，自服侍东方倩以来若非必要事情都在岸芳阁陪同东方倩深居简出。即便后来东方倩成为内政长老也不曾见到各位内政主事谄媚，全是公事公办私下无甚交集。今天又见到他们居然个个对自己这小丫鬟示好，怎能不让她受宠若惊到混乱。

    东方倩见云柔呆若木鸡模样着实好笑，“哗”地起身夺走她手中食盒一边摆出里面美食一边笑骂：“你莫约是饿傻了，快来陪我用膳。”

    看着云柔没精打采的样子东方倩也无心进食，黯然道：“云柔，我若没记错，你十五岁时起跟我至今也有六年了。今年之后便是少奶奶不再要伺候谁看人眼色了。”

    云柔眼泪突然崩出来，强忍哭腔道：“小姐……云柔伺候你一点也不辛苦。小姐待我像妹妹一样，有好处都分我一份，能自己动手的也绝不使唤我做，即便我犯错了也不怎地责罚。你可不知道，其它丫鬟都本来都嘲笑我说怎么去了最冷清的岸芳阁，后来又一个个都嫉妒我说怎么就遇上大小姐那么好的主子。”

    东方倩生怕她怎么哭下去一发不可收拾，急忙塞个花卷堵她嘴巴。望云柔“呜呜”边叫便边咽的模样嬉笑不已。

    “你别哭了，惹得我都没了食欲。你须得记着，将来作了少奶奶还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对你好对你谄媚的。但受人恩惠莫逞骄，遭人冷箭莫自弃。对合适的人好些总是没有错的。”东方倩语重心长劝诫云柔，云柔却不知这话还是她未追随东方倩时明月先生留下。

    膳后，东方倩取出一截树藤道：“你收拾好先回去，不用来陪我。晚膳早些给杨山送去，这个交给他。若是二小姐在便让她回去。”

    云柔接过树藤不明所以却又愤愤不平：“有二小姐照顾杨少侠得了，你不知道他们中午同吃时笑得多开心？”

    “行了，我自有分寸你回去休息罢。”东方倩在云柔脸上狠狠捏一把，在大殿空地上来回踱步消食。

    云柔虽然仍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听完东方倩开导也心绪平静，加之天性烂漫也就安心去了。回到岸芳阁将上下日常打扫整理一遍，想起将来同东方倩生活时日无多又惆怅起来。眼看申时将过夕阳将落，云柔匆匆去膳房备好晚膳送到拂镜斋。

    拂镜斋的大门一如既往地敞开，杨山也一如既往地在练功。东方月舒还没来。云柔处于出于礼节敲响门板，杨山也十分礼貌地请她入内。他知道弄云宫规矩食不多言，所以默默用膳。云柔一切动作恰到好处，等杨山吃完将树藤交给他后恭敬离开。出门时还恰好遇见恰好来到的东方月舒，于是便转达东方倩话与她。

    东方月舒秀眉紧蹙离开之后，杨山轻轻合上拂镜斋大门。直至皎月高悬，山崖老树下，东方倩等到杨山如约而至。

    “你倒来得准时。”东方倩手持那双木棍笑道。

    杨山举起手中只有半片叶子的树藤回答：“古有菩提老祖打猴约三更，今日有你东方倩枯藤话半夜。”

    “今晚时间紧促，来！”东方倩抛去一根木棍道：“先陪我将穷途六诀打上三遍。”

    穷途六诀尽管是东方蜕留下的绝技，但单纯地拿来练习并不繁杂，甚至有些简陋。之所以能成为弄云宫宫主才配掌有的绝技，是因为穷途六诀得搭配夜雨神针合用。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刚柔并济、明暗皆利。有幸目睹东方蜕功成之后使出如此绝技的人明白，根本无法知道下一招攻出的是针还是剑，也不知从何处来袭，更不知是快是慢是真是假。眼下东方倩无法追求那般鬼神难测的境界，只求能在传宫大典时能将二者熟练下有些许融会贯通。这样即使最坏情况发生也多几分底气。

    三遍推演之后，老树枯而不朽的粗枝上，杨山轻轻将一个葫芦递给东方倩。

    “呐。”

    东方倩毫不客气接过仰头畅饮起来——水居然有点微咸？

    “我师父说了，若是出汗太多喝水时得微微加点盐，能使手脚不乏软。”

    “你师父的话够你受益一生。”东方倩歪头抿嘴道：“你可知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