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隆冬街头即景

    细碎的雪花儿像头皮屑一样，有一搭无一搭地飘落着。民工铁蛋儿背着臃肿的编织袋下了公交车，急匆匆行进在通往火车站的途中。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候还早。于是，脚步渐渐放缓了，继而把小山似的行李包放在脚下，双手握拳，放在嘴边，用口中的哈气温暖着。粗糙的手背黑黑的，手指头的皱褶处裂开的口子，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刮碰到了，隐隐地向外冒着血珠儿。

    铁蛋儿在这个城市打工一年了，天天在工地上忙碌。节假日他从来不休息，也舍不得请假。因此，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这座城市。他望着边的树木，枝条纹丝不动，无风却冷。毕竟进入小寒节气了，街头不露声色地游荡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寒气。

    一位穿红羽绒服的女人经过铁蛋儿身边，向他投来温暖的一瞥。铁蛋儿瞅了一眼，女人长得很好看。若在平时，他很乐意多看一眼长得漂亮的女人，那是一种眼福。而当下，他很警觉，迅速把目光收了回来。因为，他想起了有关女人打男人主意的种种传说。他现在腰里缝着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任何不利于它安全的因素，都会让铁蛋儿变得紧张起来。他急忙背起行李，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铁蛋儿很快淹没在街头的中，自然也远离了穿红羽绒服的好看女人。

    夜幕降临，瞬间亮起了无数盏小太阳，到处灯火通明。尤其是那闪烁的霓虹灯，不断变换着花样，像是不停地燃放着烟花。还有树上，挂满了一串串彩色灯泡，好似神奇的仙果。眼前的夜景很迷人，铁蛋儿在进站之前，又扭转头欣赏什么物件似的，看了一眼这座城市。

    当铁蛋儿的目光从挂满仙果的树上拽回来时，又瞥见了那个穿红羽绒服的女人。女人也看到了铁蛋儿，目光依然很温暖，好像还夹杂着一丝再次相遇的意外惊喜。惊喜过后，就满是温柔了。铁蛋儿的神经又绷紧了，他立刻感觉到缝在裤衩上的东西顶了肚子一下。这就意味着提醒自己，要时刻做腰间之物的保护神。那是辛苦了一年的收获啊。不过，铁蛋儿很快使自己镇静下来。心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量她也不敢做什么。

    “小伙子，回家过年吧？”女人居然和铁蛋儿搭讪起来。铁蛋儿心里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回家过年了。啥眼神？俺是孩儿他爸了，还小伙子呢。不过，他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对女人的回答。

    女人原地跺着脚，时不时向出站口方向张望一下，像是接人，又不太像。铁蛋儿又习惯性地举起手，握拳，在唇边哈热气，不去看女人。“出门在外挺辛苦的吧？瞧你的手，都冻裂了。”女人故意寻找话题和铁蛋搭话。这一来，铁蛋儿的心又揪紧了。他断定，这温柔的关心语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陷阱。他皱紧眉头嘟囔了一句“打工哪有不苦的。”就在铁蛋儿要甩开女人时，女人紧走几步，跟上了铁蛋儿，把一双刚刚购买的厚毛线手套塞到他背行李的臂弯里：“戴上吧，天儿太冷。”铁蛋儿诚惶诚恐地推辞拒绝：“俺不要，俺不冷。”女人给地越发坚决了：“拿着，你的手让家人看到会心疼的。”看到铁蛋不解的眼神儿，女人又补充说：“我没有歹意，我儿子和你一样也出去打工了，不过他不在这座城市，去了南方。他打电话说，哪天老板发钱了，就立刻回来。我在家坐不住，每天到车站附近转悠。我儿子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惦记啊！”

    铁蛋儿听罢，突然感觉眼前的女人变得很亲切，像大姐，像娘。他一时语塞。心里想着，城里人长得就是年轻，真看不出来，她都有打工的儿子了。疑团解开了，铁蛋儿为刚才的多疑和不敬感到很难为情。他嘿嘿地笑着，一副憨相：“快了，你别急，你儿子快回来了。”

    铁蛋恋恋不舍地离开不知该叫大姐还是阿姨的女人，眼前总晃动着一团火。在铁蛋心里，穿红色羽绒服的女人成了这座城市的一道美景。他决定，开春，还来这座城市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