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晓岚的故事

    飞机在上海机场着陆的那一刻，王小岚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分别三年的张大力了，周身每个细胞都是兴奋的，激动的，整个心被幸福和温暖填充得满满的。

    尽管现在的通讯手段极其发达，尽管王晓岚在美国几乎天天晚上通过qq和张大力视频通话，依然消除不了内心的思念和牵挂。两个人常常对着屏幕，深情地对视着。望着望着，王晓岚的双目泪花闪闪，亮晶晶的液体模糊了视线。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想你！我想回家！”张大力何尝不想王晓岚呢。他独自一人，寂寞地守着家，时常呆呆地坐着抽闷烟。看到邻居两口子拌嘴，张大力都觉得眼馋。但他只能耐心地劝慰王晓岚：“我挺好，不用惦记。等孙子大了送幼儿园了，你就回来。”

    每天晚上睡觉前，王晓岚就迫不及待地在日历上划掉一天，心里计算着：距离回国的日子又近了一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同样的一天24小时，同样的一年12个月，在上海，时间就像流星一样过得飞快。而来到陌生语言不通的美国，却度日如年。一日，王晓岚感觉在美国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了，掰着手指头掐算了好几遍，才刚刚度过两个月零18天。细想想，她要在这里把一个不足一百天的孙子看到三岁多，这是一项多么艰巨伟大的耗时工程啊！

    白天，孙子占据着王晓岚的整个身心。儿子儿媳上班后，她一个人忙碌的团团转，连上厕所的时间都难以抽出。一次，她喂完孙子牛奶，就把他放到床上，用被褥和枕头挡在孩子四周，慌慌张张跑进了厕所。刚蹲下，就听到扑通一声响，孩子哇哇大哭起来。王晓岚提起裤子跑进卧室，见孙子从床上掉了下来，脑门上磕了一个青紫的大包。她心疼地抱起孩子，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掉在了孩子的小脸蛋上。

    晚上，王晓岚把孙子哄睡后，蹑手蹑脚关上了自己的卧室门，唯恐弄出一点响动。她轻轻躺在孩子身边，爱恋地盯着孙子那张熟睡的脸。当她看到孩子脑门上那个青包时，又是一阵自责，内疚。泪水不由地模糊了双眼。她擦掉泪水，缓缓伸展开累得酸疼的腰腿，迷迷糊糊刚要入睡，从隔壁传来儿媳妇的嚷嚷声：“挺大的人，连个孩子都看不好，真是废物。”儿子劝说：“妈已经很自责很难受了，你就别再没完没了地埋怨了。”“我就没完没了了，怎么着吧？”儿媳妇的嗓门越说越大，嚷嚷声中夹杂着异样的“啪啪”声。王晓岚听到动静，困意顿消。她披衣下床贴近门口侧耳细听，儿媳妇居然打起了儿子。巴掌落在儿子身上，疼在王晓岚心里。独生儿子长这么大，王晓岚和张大力从不曾动过儿子一个手指头。如今，儿媳妇居然为儿子劝说了她几句就动起了手。王晓岚心疼地哭了。她不愿意继续听儿媳妇朝儿子撒气，悄悄来到楼下的草坪上。仰望星空，思念像潮水般涌向王晓岚，她想家，想张大力。此时此刻，她多想扑到张大力怀里，哭个痛快。

    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在美国居住的日子里，王晓岚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她最讨厌一家人有话不好好说，动不动就嚷嚷甚至动手了。很小的时候，她看到父母吵架就觉得天要塌了，吓得哇哇大哭。如今每当看到儿媳妇冲儿子发脾气，她的腿就发软就哆嗦，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王晓岚心情不好，就越发地想家，越发感到日子的难熬。

    说来奇怪，在国内，在王晓岚还年轻的时候，张大力和王晓岚一直是两地分居，离多聚少。张大力成年累月忙碌在实验基地上，王晓岚一个人带着儿子，照顾着两家的老人。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全被老人和孩子拴住了。那个时候，王晓岚也想张大力。想他，是为了让他当自己的帮手。遇到孩子发烧，老人生病，她时常忙碌地晕头转向。而在美国，王晓岚想张大力，是想和已经退休回上海的张大力，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生活。王晓岚已经不再年轻了，却在异国他乡，深刻体验了一把从未有过的身体“饥饿”。那种滋味让她很难受，很难为情。恨不能立刻飞回家去找张大力。尽管那只是有限的一次，而且很快就被她开灯看书的行为转移了方向，但留下的感触是极其难忘的。

    三年多了，终于回家了。

    夜里，王晓岚温柔似水，慢声细语向张大力讲述着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讲述着小孙子聪明可爱的趣事，当然，也谈到了那次刻骨铭心的“饥饿”。

    张大力把王晓岚拥在怀里，百感交集。他日思夜想的妻子终于回家了，模样俊美的妻子像个乖顺的猫儿，依偎在张大力怀里。任他狂吻，任他动手动脚。张大力恨不得将三年来的积蓄一夜释放。可是，手忙脚乱后，依然还是手忙脚乱。越想给予妻子什么，就越是给予不了。事态出现了两个人都难以想象的尴尬局面。很久很久，功课依然做不成。

    王晓岚伸手拿起张大力脱下的背心，为他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温柔地说：“睡觉吧。”王晓岚轻轻推开张大力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将身子背转过去。她的大眼睛盯着墙上夫妻俩的甜蜜合影，心里升腾起一股委屈感。好不容易盼着张大力退休了，夫妻团聚了，自己又被儿子调遣到国外照看孙子，服役三年。如今，看孙子的任务完成了，王晓岚满心期盼地回到了家。她有了和张大力朝夕相处的时间，有了无人干扰的舒适，丈夫却丧失了他应有的能力。作为一个长相好看的女人，一直以来，她不但没有得到更多的，相反，本该两人肩挑的担子推给了她一人。她比一般女人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她不后悔。可有些东西，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品味，为什么就宣告再也没有货源了呢。王晓岚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吧嗒吧嗒打湿了枕头。

    尽管王晓岚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张大力还是感觉到了异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轻轻靠近王晓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说：“岚岚，对不起。”王晓岚迅速抹了一把脸，调转头，搂住丈夫的脖子，安慰道：“没关系。” 她温柔地贴住张大力的脸，发现上面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