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冷若霜
西窗下,风摇翠竹,庭院里的玉兰恬静开放,凝着一簇簇忽远忽近的淡香。
临窗端坐着的那人,却比外头玉兰更胜出几分高雅孤远。
左青手执一巴掌大的月白玉璧,指尖轻轻摩挲着上端琢刻的双龙涡纹,只见那玉璧晶莹洁白,纹饰繁缛,造型细致,乃是古玉中的佼佼者。
他将玉璧置于窗边柔和的日光下轻轻转动,忽地,光晕下的玉璧在某一角度里反射出一大片三青、海棠红、黄栌等色彩交织的绚烂光华,如梦似幻,犹有繁复隐晦之形案显像其中。
左青冷峻的眼神随着那折射多彩的光影流转,意味深长,深思不已。
良久,他收起玉璧,那原本令人惊叹的流光溢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室静谧,仿佛刚刚那片美好不曾有过。
屋外鸟鸣清脆,今晨有些过于安静。
已是第七日!
晨起至今竟不见甘云心的踪影,平常此刻早已候在一旁的她,老是诱哄着他吃下各种名曰补血活络的药膳,今日不见她在旁叽叽喳喳的,却安静得有些不习惯。
几日不见的那股冷若寒冰的气息,不知不觉中又从他周身透出来。
攸地,屋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神色一缓。回来了?
复又眉头轻蹙。不对,这谦恭轻踏的小碎步不是她的。
果不其然,门外敲门声两下轻扣。
“公子。”是茯苓。
“进来。”他懒懒答道。
“是,奴婢进来了。”便见茯苓手端一红漆托盘而来。
左青看了一眼托盘上那个缠枝秋葵纹白瓷小碗,阵阵散发的热气里有一抹三七气味。
明个儿得好好给你炖一碗杜仲三七鸡汤来着……
恍惚中,他记起昨夜里心口那道麻烦的刀伤又反复红肿热痛起来,迷糊里好似听见她边为他拭汗边小声嘀咕着。
这时,茯苓恭谨地将小碗置于左青身侧的红花梨木桌上,“公子请用。”
她连侧眼都不敢瞧他一下,这公子整日里一副冷若冰霜的生人勿近模样,虽是俊美无双,但一想到他是那杀人如艺的血腥之人,茯苓腿都软了,真不知小姐怎会和此等人物相谈甚欢?
茯苓正欲快快退下,猛不防。
“小姐呢?”
茯苓一抖,那声线,她怀疑是不是公子他每说出一个字便会有寒气冒出?
心悸之余,她闻言一愣。
小姐呢?听听,听听,那语气里的霸道独占意味怎么如此浓烈?
“小姐她……”
他眼角余光睨视着她。
茯苓忽地一咬牙,像是下定决心豁出去般道,“公子,小姐她是……她是许了人家的,您不能,不能……”
他一哂笑,瞟了一眼那憋得满脸通红的丫头,丫鬟倒是好丫鬟,就是蠢了些。
他嘲弄道,“不能什么?”
“不能……”茯苓耻于说出口,面色紧绷。
“哼。”左青一声冷笑,带着几分邪魅,“不能害了你家小姐是么?”
如此心照不宣的反问,一时间让茯苓泄了气,既局促又讶然地望着他。
后来她也不记得自个是何时离去的,只知她浑浑噩噩地告知了公子关于小姐的行踪。只希望过了今日公子他能顺利走人,别再跟小姐有任何牵扯才好。
听小姐说,昨夜里他的心口伤又反复发作,疼痛不已,照看了他大半夜的小姐在今早五更天未亮时,就去帮他寻那治伤痛之药了。
只因,今日便是他的离去之日。
左青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扣着桌面,思索着什么。
这时,角落里一暗处闪出一鬼魅般人影,无声无息。
“主上!”来人躬身行礼,一身深黑劲装干练犀利,正是那夜驾车的黑衣人,角木。
左青眼皮也不抬一下,摆摆手,漠声道,“再等等。”
“属下遵命!”
语毕,那人身形一闪,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