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永失母爱
“三月,三月,快,快,你妈不行了……”王妈妈着急忙慌喊道。
三月才8岁,还不怎么记事的年纪,迷迷糊糊的小人,被王妈连拖带拽的往家赶。
晌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刺眼,可杨家的屋子里却冷如冰窖。
幼小的杨三月感觉不到她的人生从今天开始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秋梅,你睁眼看看,俩娃都在,有什么要跟他们交代的”杨天成双眼噙泪,却强忍悲戚。
眼前是他深爱20年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付出所有的女人,就要离他而去,永不得相见了。
床上的女人脑袋肿大,头上的纱布被红色的液体湿透,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她睁开眼,满眼温柔,莫明的光亮充满眼眶,她费力的想要抬起右臂。但失血过多导致她全身疲乏,只能勉强晃了晃手掌。
“三月…来…妈妈这来……”说完,秋梅吃痛的拧紧眉头,头部的疼痛让她再次闭上双眼。
三月被吓懵了,这个女人和妈妈的影子相左。
早上妈妈还温柔的亲吻了自己。可眼前的床上的女人面目皆非,满脸血痕,她不是妈妈,她是怪物…
“怪…怪…怪物…啊…”大声尖叫,断断续续的哭喊后,小三月不顾一切的跑出了家门。
这是母女俩最后的对话。
对于小小的三月来说,这就是一场梦魇,可悲的是这场恶梦需要三月的一生来治愈。
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依然被噩梦缠绕,依然无法原谅自己叫妈妈怪物的事情。
杨天成腾的一下站起身,他伸出的手没能拉住女儿。他没有出门追,因为眼前的妻子更需要他的陪伴,医生说她会走的很快。
“天成…”秋梅轻轻的牵动嘴角,声音嘶哑。
杨天成急切而迅速的拉住妻子的手,在女儿奔出房门的刹那,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已泣不成声。
“天成,…顾好孩子,三月我不放心,我的傻春儿…我心疼啊…”
“秋梅,孩子…我拼了命也会护好他们…”
“……有合适的,你就……就…”话还没说完,床上的人就撒了手,不管不顾的走了。
杨天成硬是憋着一口气不出声,他泪流满面,把头靠在妻子的胸口,悲伤像泄了气的气球一发不可收拾。
……
“天成啊!秋梅走了,你不要太过悲伤,还有一大堆事你要去处理,她死的冤,你要替她讨回公道啊!”王妈妈边抹眼泪边劝导着。
才四月份,天气就热的像火炉,炙烤的人心浮气躁。
村里范少明的日子也不好过,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从自己手里出了人命,这下自己怕也是死路一条了。
“你个遭千刀的,喝两口烂酒你就犯浑,二两猫尿你就打死了人,我的儿前途遭你毁了哦,啷个办哦,天老爷,你要我娘俩这日子咋过哦…”
哭喊的是范少明媳妇李香琴。
范家有个独儿叫范家文,今年刚满20岁,两年前高中毕业参军入伍,因表现不错被提拔成了中士。
旁边的范少明一副邋遢相,手上的血来不及清洗,他吧嗒吧嗒抽着卷烟,浓密的烟气儿熏的他半眯起眼。
一袋烟后,他用抖动的双手插进头发,来回反复抓挠,双眼猩红,没出声,却像正遭受万般折磨。
范家和杨家原本是姻亲,范少明和杨天成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却胜是亲兄弟。两人同年结婚,就想亲上加亲让各自的娃娃成为一家人。
杨家却多年不育导致娃娃们年龄悬殊太大,这亲事也就当做是玩笑话鲜少提了。
范少明好酒,酒后又有耍耍酒疯的习惯。早上他喝了二两白酒,趁着酒劲想把秧田的田埂拢一拢。
杨家的田又恰好挨着,不知怎么的,那天早上杨家的田里没水了,成了干田。
秋梅眼见一田的秧苗被太阳晒的蔫头耷脑,就抱怨了几句。
旁边范少明听见以为她说自己偷水,就借着酒劲骂骂咧咧起来。
两人一开始只是讲理,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孩子身上。
一个骂‘赔钱货生哑巴,怕不是造孽事做多了!’
一个见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宝贝疙瘩被辱骂,不依不饶非要给个说法。
事情就这样不可控制的发展到动手的地步,范少明借着酒劲,抄起锄头想给这外姓女人一个教训。
哪知力道没控制好,秋梅的头皮连带头骨被削去小半边。等到杨天成赶到时,秋梅已经昏死过去了。
一次冲动,一条人命,两家人这辈子的仇恨是甩不掉了。
“三月,你听我唱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三月,你妈死了,你没妈了,你和你那个哑巴哥哥永远没妈了,哈哈…”
小蒋,大蒋兄弟俩是十里八村里有名的坏种。
被他们这样嘲弄,让原本正伤心的三月更是雪上加霜。她钻出柴垛,捡起石块,奋力向他俩砸去。
她哭着冲回家,像是要揭穿大小蒋的谎言,亦或是要确定那个怪物不是妈妈。
还没进门就看见了台阶上双眼红肿的爸爸,和一边地上的,凉席上的那盖着白布的人形。
“妈妈…啊…”没有谎言,没有怪物,那个人形是疼她爱她的妈妈。
王妈妈眼见小三月要揭开白布,为了保护她幼小的心灵,她狠心的抱着大声哭闹的三月走进自己家门。
杨家为人和善,邻里之间有什么事也喜欢伸手帮帮忙。可今天出了人命冤案,一个个都像见了阎王,生怕触了霉头,不见首尾。
只有王爸爸留了下来,加上傻春儿,一共三个人。
“秋梅走了,你要节哀,孩子还小,三月受的刺激不小,得想法先把这事处理过去再说,拖不得啊!天气热,久了怕是…”王爸爸没忍心说下去。
眼前这个男人才失去了妻子,几个小时间,原本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家变得支离破碎,他也是需要缓缓的。
杨天成不吱声,一支接一支的猛吸着烟。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傻春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妈妈。
“妈…妈…起…”傻春拉着妈妈的手,像平时妈妈握着他的那样。
不一样的是这回换做他来摇晃,他来轻唤。可这一次,妈妈的手已经不会再有温度。
时针嘀嗒嘀嗒…
傍晚,连抽5包烟的杨天成从台阶上缓缓站起身。
孩子王妈妈照顾着,他给妻子点了盏油灯,随后抬起粗糙的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大步走向黄昏。
他要到范家去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