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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君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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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我的意识又在回忆里游荡。一大片一大片鹅毛一样大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催促的一树梅花压海棠,越发地玉骨冰肌了。一个穿青布长袍的少年在一片银光下舞着一把青钢剑,剑气如虹,他在一圈银白的剑气中矫若惊龙。我刚想走过去,仿佛从遥远的天外传过来一阵清幽的萧声,声声呜咽,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那萧声越来越近,我的身子像被他系着一跟红线,着了魔似的朝那声音走去。

    雪倏然停了,漫山的春花灿烂,溪水淙淙地流着,唱着一路欢乐的歌曲。一个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的男子谪仙般地出来,他手持着一管长萧,背对我站着,吹奏着萧管。我想靠近他,看他的样子,他却吹着萧,背着我,越走越远,我急追上去,呼唤着让他别走。突然,一个趔趄,我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一下,摔得我“啊”一声惊叫起来。

    “醒了,醒了!”周围一阵喧闹的叫声。

    我在哪里?我皱了皱眉,刚才的萧声犹在,丝丝袅袅地传入我的耳中。是那个白衣人吗?我霍然睁开眼睛,周围的一阵白光刺得我眼睛疼得好一阵睁不开。在一睁眼,却见周围有好多的人,有四儿,许多的丫鬟,还有一群喜极而泣的大夫样的白胡子、灰胡子老头。可是在我梦中的白衣吹萧人呢?他又在哪里?我抬眼环视,果然一个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的男子手持着一管长萧站在我的床前。我一喜,对着他虚弱地笑了笑,再定睛一看,却是兀术,笑容在面上打了个来回,倏地隐去。

    “是你在吹萧?”我伸出手想要去碰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然不信。

    “是的。悠悠你终于肯醒了。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将参汤、燕窝端了来。”兀术见我竟对他笑了,虽是昙花一现,却也喜极,忙命了一屋子丫鬟出去准备东西给我补身子。

    “啪”,一滴鲜红色的液体滴到了我的刚刚伸出的手上。我斜过眼一看,却是一滴鲜红的血液,不知从哪里掉下来,跌碎在我手上,像一朵盛开了水莲花,妖娆美丽。屋子里怎么会有血?我顺着血滴下来的方向,却见兀术的嘴唇干裂,似一块许久没有得到雨露滋润的田地,裂如龟背,唇边更是血迹斑斑。

    我使劲力气拉过他的衣角,示意他坐在我的身边,抬手放他的唇边:“怎么会这样?”我应该是恨着他的不是,可是为什么,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却那样心疼开来。

    “悠悠好了,我就没事情的。”兀术的脸色虽是苍白,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跌进去了一大捧一的捧的微笑。

    “才不是呢。姑娘不知道,大夫说你这两日再不醒来,便永远醒不来了。太子急得把大夫们都下了大狱,就剩了这几个花白胡子的在这里。为着能将你唤醒,太子就没日没夜地坐在你床头吹萧,希望你听到你最喜欢的音乐,能让你醒来。”四儿见兀术说得轻巧,倒是不服气地替他鸣起冤来。

    “傻瓜。你吹了多久?”我也是一个人心肉长的凡人,兀术为我做的,我怎么能不感动。

    “不多,也就两天两夜。”

    “若是我永远不醒?”

    “那我便永远吹下去。”

    这一刻,我忘记了吉青,忘记了他所加注在我身上的种种痛苦。心里面盛满的,都是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带给我的一次又一次的动容。我失声痛哭,我们的错误的时间里,遇到了错误的人。若是老天爷安排我一来到这个时代,便遇到了你,或许,我们也能幸福在一起。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一起吟赏烟霞。可惜,我们不是,注定了要一生的错过。

    病去如丝抽。这病让我缠绵病榻又将近了一个月,半是忧伤成疾,心病凭添,半是那碧梧轩中站了的那一夜,风寒入骨。

    我害怕沉沦在兀术的温柔乡里,恨也是他,爱也是他,执意搬回了碧梧轩,住回了原来的屋子。我的心里依旧是乱糟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有时候想着吉青,有时候脑海里又满是兀术的身影。他们如梦魇般纠缠着我,让我夜不成寐,日日到了夜深阑干才得浅浅入睡。我嫌那些丫鬟仆妇们每日里进出,盯得我心里发慌,俱谴了出去,只留了四儿贴身在我身旁。

    兀术见我身子孱弱,对我百依百顺,不似吉青在时的霸道。他白天事务繁忙,但得了空便来看我,只每天我睁开眼的时候,床头必是放了他从洛阳带回的新鲜玫瑰。花无百日红,再新鲜的玫瑰也只为我盛开这一日,但兀术对我的好,却一日胜过一日。他看着我的脸色时好时坏,也不敢太对我逾越,最多只拉着我的手,倚窗说话,或让我听他的萧声,若是我心绪安宁的日子,也会弹几首曲子给他雅正。

    夜晚他自独是宿在听雨轩,也不叫别的女子侍寝,四儿私下里告诉我,这汾州的太子府里,除我之外,兀术并不带半个姬妾在身边。我听了竟是一阵开心,欢喜过后,又独楞楞了半日,心里俱是茫然。

    他却不放心我独眠,自发生过狼王的事件之后,便派了好些侍卫日夜护在我周围。我的碧梧轩里,维持了表面的风平浪静,但是,却被他保护得飞不进一只蚊子。

    扎阔泰伤势严重,早在我昏迷的时候已被他带回盛京四太子府养伤,听四儿说亦是无碍了。

    日子便如流水般过去,等我身上大好,亦能出去走动,不再恹恹病态的时候,池塘里的荷花早在雨打芭蕉中悄悄盛开出一池锦绣。着了绿装的青蛙也开始“呱呱”开起了音乐会,在浮萍搭成的舞台上搔首弄姿。听取蛙声一片,这个夏天就在这一片热闹中枕着蛙声盛装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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